曜靈瞪大了眼:“師尊!為什麼是他照顧我,以前您不是都讓我照顧他嗎!”
更重要的是,容與這麼弱,讓他照顧多丟人啊!
昭昭拍了拍她的肩膀,看著滿臉懵懂的容與,欲言又止:
“總之,你聽師尊的沒錯。”
兩百歲了還要讓真正的五歲小姑娘照顧,世界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關上院門,昭昭在桃花林中瞥見了一道身影。
銀發如霜的白衣青年站在繁花深處,一支斜斜飛出的花枝恰好擋住了他的去路,他抬起那隻戴了黑色皮質手套的手撥開花枝,如玉像垂眸,豐神俊朗地朝她走來。
昭昭許久沒見這張臉,站在原地怔愣許久,才說服自己,這不是天樞道君本人,而是她命白狐以塗山媚術幻化成的模樣。
小白剛來的那一陣,昭昭其實也讓他變過一次。
那次為了能在和雲夢澤的叔叔嬸嬸千裡相見時,能夠讓他們看到自己與“謝蘭殊”在修界過得很好,不讓他們擔心。
這一次雖不是為了閒話家常,但昭昭還是打算讓小白在旁邊陪著,以免每次他們問起,昭昭都推說謝蘭殊太忙不在身邊。
“你……”
走近了,昭昭上下將對方打量一遍。
“你的媚術好像又有進步了,說不出來哪裡進步,但反正比上次更像了——除了頭發。”
“是嗎?”他溫然一笑,“那就更不容易引起叔叔嬸嬸的懷疑了吧。”
確實如此。
昭昭的視線在他身上流連一會兒,對塗山氏的媚術暗暗敬佩幾分。
在林中尋了一塊石頭,兩人並肩坐下,開啟相思鏡後過了一會兒,鏡中映出了雲夢澤謝家的景象。
“是小姐!小姐又從仙山聯絡我們了!”
“快派人請老爺夫人,動作快些,小姐在仙山忙著呢,彆浪費時間!”
“又有好幾個月沒見小姐,小姐和姑爺怎麼都瘦啦,神仙也要吃飯啊。”
雖然每個月昭昭都會與雲夢澤聯係,不過相思鏡對於凡人而言,無論見幾次都稀罕。
沒過多久,謝家人就又紛紛聚集在了鏡子麵前。
天樞道君默不作聲地看著這一張張熟悉的臉。
這個是謝家管家,他走時,管家的孫女剛剛出生,他樂嗬嗬地給全府上下每個人都發了紅雞蛋。
那個是曾經跟著他的仆役,如今似乎跟著管家做事,他對著鏡子裡的天樞道君用力揮手,喊著“公子放心,您和小姐的房間我日日都在打掃,一點灰塵也沒落”。
還有替他種過花的花匠,教他做過菜的廚娘……
謝家人不算少,但此刻親眼見了,他才發現每一個人,發生過的每一件事,他竟都記得清清楚楚。
待謝家夫妻兩人到了,見了昭昭和天樞道君,第一句便是:
“上次跟你說孩子的事,怎麼樣了?”
在一旁安靜聽著的天樞道君瞥了昭昭一眼。
昭昭都快忘了這件事了,謝家夫妻對於她修仙這件事看得很開,但卻對生孩子的事異常執著。
即便昭昭說凡人生孩子是為了延續血脈,神仙長命百歲不用生孩子,他們也隻會說——
長命百歲那就更好了,凡人最多生七八個就了不得了,當了神仙可以生一輩子誒。
昭昭聽了差點沒暈過去。
“……這次不說孩子的事。”
昭昭再也不想提生一輩子孩子的話題,便馬上將鐘離氏與雲麓仙府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謝家夫妻雖是凡人,卻是從地主做到第一富戶的凡人,修仙之事他們或許不懂,但論起經營生意,執掌家族,他們可比這些修士更靠譜。
“原來如此。”
聽完昭昭的話,嬸嬸消化了一會兒,說了些自己的想法。
昭昭認真地掏出小本子逐一記下。
“那個什麼鐘離氏,你一個外姓人去管,的確不易,貿然納入你們宗門門下,恐反被其消耗。”
大伯道:“不過這樣的天賜良機,可不能浪費,你們立業初期,要是能與這樣的家族合並,必將實力大增,千萬不能因為怕難就放棄這樣的機會,想當初你大伯我與你父親……”
嬸嬸打斷了大伯的長篇大論:
“方才聽你說,你如今錢財尚有富裕,你師尊所煉丹藥又價值不菲,不如將鐘離氏之前賣出去的田地一並收回,種植什麼靈草之類的,這就算你們的一大進項了,並且你們收回鐘離氏的田地,也能更得人心。”
“不過昭昭,你可千萬不能給人家白白花錢。”
大伯滿麵嚴肅地囑咐:
“那些大家族的老頑固見你有錢,說不準會拿你的錢去養他們的人,再把你排除在外,你得培養你自己的心腹,不能他們讓你出多少錢,你就出多少錢,你出的每一分錢,就得拿到值得這些錢的利益。”
昭昭用力點頭,每一條都牢牢記下。
如今魔族正在四處尋找魔族聖子,遇見危險時,她不能隻寄希望於昆吾。
魔族人多,他們宗門必須要有相當數量的人才能與之抗衡。
鐘離氏雖然與天樞道君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但為了容與的安危,她也不得不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嬸嬸見她記得認真,掩唇輕笑:
“你從前在家,這些東西我們教你你都沒耐心學,如今都去仙山修道了,怎麼還突然想起學這個了,這些東西,蘭殊最是擅長,你交給他處理不就好了?”
昭昭的筆尖一頓。
沒等旁邊的人開口,她抬起頭笑道:
“他也有自己要做的事。”
“你從前可不是這麼說的,”大伯笑眯眯地打趣道,“你說有蘭殊在,你什麼都不必學,他會了就好,你隻需要學怎麼花錢就行了,我和你嬸嬸怎麼勸你都不肯聽。”
旁邊的道君長睫微顫,半垂的眼簾下,掩藏著幽深晦暗的情緒。
昭昭有些出神。
回憶起來,這些話和說這話時的場景,都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一樣遙遠。
她那時怎麼會有如此愚蠢的念頭呢。
人生在世,即便是父母親眷,也或許會有離開的那一日,謝蘭殊與她相識不過兩三載,除了一張毫無約束力的婚契相連,她甚至連他的過去都一無所知。
她卻敢說,隻要有他在,她什麼都不必學。
旁邊戴著黑色指套的手指動了動。
他似是想去握昭昭的手,然而還未等他碰觸到,便見昭昭又舉起了手裡的小本子,攥得緊緊的。
她揚起一個笑臉,對大伯道:
“那隻是小時候的玩笑話,嬸嬸從前罵得對,是我錯了,這種話,我今後不會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