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靈山玉令,等下一輪守衛換班結束,我們便可行動,先從洞窟查起,等下一輪換班守衛來,再解決他們,我們就能安全撤離,這樣我們起碼有一個時辰的時間調查。
眾人正在為這重重機關遲疑,聽昭昭這麼一說,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
——你還真是不怕死。
師嵐煙感慨了一句。
昭昭轉頭衝她笑了笑,隻對她一人傳音入密道:
——沒辦法,這可能就是為母則剛吧。
師嵐煙心虛地挪開視線。
——換班了,陰山寂。
天樞道君這一句話驟然令所有人緊繃起來,陰山寂立刻催動靈力,精準地捕捉到陣法上的幾處陣眼。
——隻有兩息的時間,要快!
隨著他一聲令下,雪衣女修的身影第一個衝出水麵,掌中符籙卷著靈力如電光倏然打在眾人身上,快得如劍芒銳利。
靈山的這些守衛修為最高也隻在第一大境界,還未反應過來,便已全數暈死過去。
天樞道君卻忽而神色一凜。
“小心,這陣法與機關術牽連!”
眾人剛從水麵而出,還未站穩,便聽見無數箭矢破空而來的聲響,每一隻皆不是尋常箭矢,不僅能夠追蹤人的行動軌跡,被箭矢擦過的地方,瞬間便被冷凍成冰。
“是數九箭!”
數九寒冬,箭過冰封,墨陵雲一眼便認出了墨偃宗的機關術和特製箭矢。
師嵐煙:“知道是什麼東西就趕緊想辦法讓他停下!”
師嵐煙親眼見到一隻箭擦過她發絲,凍得她一截頭發全是冰淩,嚇得背後全是冷汗。
“馬上馬上!”
墨陵雲一邊躲箭一邊靠近石壁上方的機關核心,難免進展緩慢。
好在昭昭發現了他的舉步維艱,立刻催動藤蔓將他裹在中間,墨陵雲抓住機會大步上前,破解機關的同時,心中充滿了被心上人保護的甜蜜。
昭昭卻臉色越來越白。
那些冰矢打在藤蔓上,裡麵的墨陵雲雖無礙,但藤蔓卻被層層冰封,徹骨寒意順著藤蔓寸寸侵襲,在她靈力釋放的同時鑽入她體內。
隻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昭昭的眼睫已經開始有冰霜凝結,血液的流速也似乎緩慢了許多。
師嵐煙一邊躲箭,一邊還要護著神農宗不會戰鬥的弟子,急得滿頭是汗,衝著墨陵雲大喊:
“還有多久!你再解不開這機關我們全凍成冰人了!!”
這冰就算打不到他們身上,洞窟的溫度越來越低,已經冷到了一個連呼吸都像吞刀片的程度,就算不被這冰矢射死,也要被這溫度凍死。
墨陵雲心中也萬分焦急,但機關術乃是精密的術法,越急越解不開。
他屏住呼吸,拋開周遭一切雜念,一心一意地鑽研這極為精巧的機關術。
如此精妙,這不是尋常墨偃宗弟子能做到的,起碼得是長老以上的實力。
難道說,靈山這件事,也有墨偃宗的參與?
來不及多想,隻差一點,最後一點,便能解開這機關。
藤蔓另一端的身影不動如冰雕。
極端的寒冷中,不知怎麼,身體好像莫名其妙地滾燙起來。
好熱。
有點難以忍耐的熱。
昭昭一隻手還在維係藤蔓,另一隻手已經迷迷糊糊地落在了腰帶上。
太熱了,得把外衣脫掉才行。
正當昭昭準備扯開腰帶的同時,突如其來的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源源不斷的熱量在這一刻注入了她的體內,一直清冷自持的雪衣女修擲出幾道靈符,燃起大火燒融了封住樹藤的堅冰,同時也燒掉了護住墨陵雲的藤蔓。
墨陵雲還在拆解機關,驟然感到一陣極端寒冷的氣息襲來,手指驀然僵住。
“再給我一炷香的時間!就一炷香!”
墨陵雲已緊張得滿頭大汗,耳畔響起一道箭矢破空之聲,他甚至也無暇顧及。
隻差最後一點——
“護住她,你還有時間。”
破空聲被截斷,墨陵雲微微怔鬆,一截雪衣從他旁邊掠過,同時靠在他腳邊的,是麵色蒼白的翠衣女修。
“檀昭仙子……”
師嵐煙聞聲朝那邊看去,隻見那雪衣女修以指為刃,乾脆利落地隔開了手腕,鮮血如雨落下,恰好在昭昭與墨陵雲的周圍畫下一個半圓。
與此同時,鮮血驟然升起一道火牆,火舌瞬間將飛來的箭矢灼燒成灰。
“好燙!”
裡麵的墨陵雲下意識的叫了一聲,但他手裡動作仍然未停。
想到腳邊的人,他還挪了挪位置,將氣息微弱的昭昭護在了他的身形之下,防止她被火燙傷。
迷迷糊糊間,昭昭恢複了些許知覺,看向火牆外那道如巍峨玉山般的雪色身影。
……很像。
很像一個人。
自從一念劍不能如過去那樣聽話之後,天樞道君已許久未用過劍,操縱靈符也算得心應手。
隻不過同時又要支援其他人,偶有幾根箭矢會擦過他身體,但很快就被他體內磅礴靈力對衝消散。
靈力隨著失血而逐步消耗,他的視線又模糊了幾分。
就在他晃神的片刻,一根箭矢衝破他的重重靈符,直直朝他心□□來——
錚!
箭矢停在了他心口一寸處,天樞道君抬起眼眸,視線越過火牆,落在了那虛弱睜開眸子的女修身上。
烈火灼灼,她軟軟地抬起了手臂,靈力卻源源不斷,無比牢靠地束縛住那一根破空而去的箭矢。
但她的眼中,不再是擔心憂慮的目光。
好像在嘲弄著什麼,很輕地扯了扯唇角。
哢噠。
不斷在洞窟內穿梭的箭矢在這一刻停了下來。
“停下來了!終於……停下來了。”
墨陵雲背後早已被汗水濕透,但他來不及擦汗,連忙蹲下查看昭昭的情況。
“檀昭仙子?你沒事吧?你、你彆睡著啊,都是我不好,是我學藝不精,破解得太慢,才會讓你支撐這麼久,神農宗的弟子呢?你快來看看,她這是怎麼了?”
眾人還未鬆一口氣,便聽到墨陵雲方寸大亂的聲音。
神農宗弟子快步上前,渡了些木靈之力給她,又仔細探查了一下她的經絡。
“她靈力催動過度,寒氣侵襲,凍住了她體內的血液,若非及時發現阻攔,差點有凍死危險。”
方才昭昭熱得想要脫衣服,就是凍死前的征兆。
眾人心有餘悸,師嵐煙忙問:
“那現在呢?現在應該沒事了吧?”
神農宗弟子抿了抿唇:
“血火已經熄滅,這洞中依然天寒地凍,最好還是能讓她暖和起來,否則會有經絡凍壞的風險。”
修行之人最重經絡,要是經絡受損,對今後的修行是不可挽回的損傷。
墨陵雲立刻道:“那我們馬上回去。”
“不行。”
昭昭出聲阻攔,血色不多的臉上,一雙杏眼明亮堅定:
“機會隻有一次,你們看那邊,那邊被冰封住的地方,寫了什麼字。”
眾人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發現,圍繞著這洞窟人柱的四周石壁,似乎在不同的方位,寫下了什麼東西。
北辰儒門的子騫上前,以筆為刃,劈開了石壁上的堅冰。
上麵寫著:
土靈,陰陽家乙淵。
陰山寂微微驚訝道:“是我陰陽家上一代飛升的乙淵掌門。”
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一旁的鬼方柳也劈開另一邊的石壁,上麵寫著:
火靈,鬼兵門赤幽。
“是……鬼兵門飛升的前輩。”
修界飛升之人何其少,這些千萬年才誕生的天才,早已銘刻在整個修界的曆史上。
然而他們的名字,卻莫名出現在靈山的這個小小洞窟內。
與這通天的人柱放在了一起。
眾人隱約意識到了什麼駭人的真相,再劈開其他冰層,露出底下的名字。
木靈、水靈,再加上前麵的土靈和火靈。
五行已經集齊了四個,隻差最後一位——
金靈。
神魂屬金靈的修士,當世最有可能飛升的大能。
眾人的視線不自覺的落在身著昆吾弟子門服的女修身上。
昭昭也無言地望著他。
真相已經昭然欲揭。
靈山之所以無比儘心竭力的扶持那些有希望飛升的大能,扶持天樞道君,並非真的是在普度眾生,而是為了達成他們不可告人的秘密。
包括天樞道君,亦是如此。
但他卻似乎對這一切並未太過關注,隻是將自己鮮血淋漓的手腕往昭昭蒼白的唇邊遞了遞。
“喝下去。”
他額間浸出細密汗珠,沉靜如水的眸子望著她輕聲說道。
昭昭看著他眼底倒映出的自己,眉眼間皆是不明所以的困惑。
“我的血中有至陽之氣,能緩和你經絡中的寒氣。”
他又解釋了一遍。
可昭昭疑惑的並不是這個。
他為什麼要救她?
他不是醉心劍道,一心想要飛升成仙嗎?
靈山如此大的陰謀擺在他的麵前,他為何像是沒聽見似的,反而操心她的經絡是否會受損。
如果是以前的謝蘭殊,這麼做並不奇怪。
可他不是。
這世間已經沒有能讓她放下戒備依靠的謝蘭殊了。
“不必了,”昭昭推開他的手,一字一頓道,“你救了我一次,我也救了你,我們之間已經兩清,不必再牽扯太多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