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四個喜神並沒有待很久,等夏白處理完大泰市遊戲後續的事,就開始給他們找家了。
當時在大泰市遊戲裡,夏白看到喜神的照片,就猜過是他們找到了喜神的身世,問了才知道是淩長夜找的。
“這件事不難,找八年前到六年前的失蹤人口,在信息部內網掃描你的素描就能找出他們了。隻有奶奶沒報失蹤,找起來稍微麻煩了點。”淩長夜說。
這個方法來源於當時他讓信息部的人幫他找夏白的身世,後來他覺得信息部內網很好用,以更好地攻堅遊戲查找資料為由,申請了信息部的內網權限。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淩長夜說:“你的畫功出力很多。以後不僅可以當法醫,還可以兼職側寫師了。”
夏白:“嘿嘿,有個畫家爸爸,所以我進步才那麼快。”
江清風除了當老師那段時間,就沒再教過學生,有了個聰明寶貝兒子喜歡畫畫,他恨不得手把手教了都。
淩長夜:“我們一起找他們的家人?”
夏白:“好。”
有一個不用他們找,很快家人就找上來了。
大泰市這個遊戲,被全國人民關注,幾l乎沒人不知道這個遊戲,上到新聞聯播,下到短視頻,各處都有關於遊戲的報道和解說,尤其是大泰市遊戲剛通關那一刻,很多媒體人進去拍。
在這樣的情況下,那幾l張尋人啟事也被關注到了。
最初被關注的,自然是淩穆這個有名的失蹤多年的大富豪,關於對他的討論,帶動了對另外四人的討論。
後來,經過夏白和淩長夜的同意,遊管局公開了遊戲內測的事,至此,塵封多年的富豪失蹤案終於有了結局,淩穆不是因精神病自殺,也不是被同行和親戚殺害,他是被遊戲選中,參加遊戲內測去了。
另外四個人也是被選去參加遊戲內測的人。
得知真相後,全網開始幫他們尋找家人。
第一個喜神的家人,就是這麼出現的。
夏白曾有一本家譜,他把家裡的喜神都畫在那本家譜上當家人,有爸爸、奶奶、姐姐、小叔和阿姨。
來找他們的就是姐姐的家人。他們先找到了遊管局,遊管局又把他們送到了夏白家裡的小院。
那是剛放寒假的第一天,夏白剛從學校旁的家裡搬到小院,正收拾著院子,遊管局的人帶來了一對頭發花白的夫妻,風塵仆仆,滿麵滄桑。
宋露說:“夏白,這是何薔的父母。”
何薔就是家譜裡的姐姐。據淩長夜對夏白通靈時看到的,何薔在遊戲內測時,應該隻有一十歲左右,是一個女大學生的樣子,夏白看姐姐的屍體,感覺也差不多是這個年紀。
七年多過去了,如果她還活著,她應該也隻有一十七八歲,而她的父母已經白發蒼蒼了。
“請問……請問,何薔她,她是在這裡嗎?她真的在這裡嗎?”她的媽媽扶著門框小心翼翼地
,不敢有什麼期待地問。
夏白從她身上看出了害怕。他們可能已經找了很久,一次次由希望跌入失望,不敢在七年後,還抱有希望,希望後的失望對他們來說太可怕,不知道又要怎麼度過失望後的日日夜夜,在風燭殘年之時。
夏白沒多說什麼,隻說:“稍等。”
他把一娃叫出來,兩人一起在院子的西南角挖了起來,很快就挖出了一個楠木棺材。
棺材打開後,露出了躺在裡麵的年輕姑娘。
何媽媽手扶著牆,還是一點點滑倒了,失聲哭了起來,她的老伴兒一邊流淚一邊拉她,沒能拉動,還把自己帶到了地上。
遊管局的人把他們扶到了棺材旁邊,他們一邊扶著棺材,一邊顫抖得去摸女兒,眼淚滴到了女兒乾淨飽滿的,久違的臉上。
夏白在一邊安靜地看著,直到他們終於平靜一點,才給他們端了水來。
他們告訴他,何薔失蹤時,正在全國最好的舞蹈學院讀大一,那時候她就已經拿過很多大獎了,從她十一歲開始,參加過的比賽就沒拿過第一名。
準確地說她失蹤的時間,應該是剛參加完一個比賽領獎回來時,在那之前,她還給爸媽打電話,說她馬上要為家裡添一個金獎杯。
他們跟她說,做好了飯菜在家裡等她。這一等,就是七年之久。
兩位老人對夏白萬分感激,夏白承擔不起他們的感謝,有可能就是姐姐的犧牲讓他從遊戲裡出來的,他把這個可能告訴了兩位老人,他們揮揮手讓他彆瞎想。
他們帶走何薔的時候,夏白把家譜裡何薔那一頁撕下來了,放到了何薔的口袋裡。
她回家了,希望她還知道,很遠的地方還有一個人把她當姐姐。
何薔走後,陸續又有兩家人來接喜神回家。
最後隻剩下奶奶一個人,沒有家人來聯係。
薑倚彤說:“是不是家裡的親人沒看到?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這件事的,你們送過去吧。”
夏白應下:“哎!”
原本他和淩長夜就打算把他們送回家的。
找到奶奶的身份,很容易就能找到她的住址,在一個離他們這裡千裡之外的一個小村子裡。
帶著喜神,他們自然不能坐公共交通,夏白和淩長夜兩人開了兩天的車,到了地址上的村子。
地址是身份證上的,他們不確定奶奶進遊戲時還住不住這裡,找了個正在村口曬太陽的老奶奶打聽了一下。
“程華?”老奶奶從生鏽的記憶裡想了想,“程華走啦。”
“什麼時候走的?”夏白問。
老奶奶:“好多年啦。”
夏白又問:“您知道她去了哪裡嗎?”
老奶奶:“去天上享福了。”
夏白微愣,又問:“她家人還住在這裡嗎?”
“家人……”老奶奶反應有些遲鈍,“家人,算家人嗎?”
兩人坐在她旁邊,跟她聊了好久,才從
她那裡大概了解了奶奶的事。
奶奶年輕時長得很好看,有一個喜歡的人,那人也很喜歡她,可是大環境之下,那人決定去當兵了。
奶奶答應等他回來,後來卻被家裡人逼著嫁給了村裡另一個男人,也就是奶奶的老公。
她老公以前有點錢但是好賭,把家底敗光了,賭輸了就打人,她一個人艱難地把一兒一女帶大,她最愛的女兒剛到十六就被老公賣了,兒子本來成績很好,被老公打得離家出走,十年後,發現死在了一家夜總會裡。
“她男人死了,那個男人,當兵那個男人回來了,他們一起住在村東頭那個粉牆的瓦房裡。”
那個房子很好找,全村隻有一個房子是粉色的牆,而且那一層粉色並沒有被風雨侵蝕,依然粉嫩鮮亮,站在灰撲撲的小路上,一眼就能看到。
粉牆之內,種了很多花草,可能是因為很久沒人照料,也可能是冬天溫度低,很多已經枯死了,滿院荒涼,隻有一棵老臘梅樹,開著粉色的小花。
一個老人坐在輪椅上,就在屋門口那棵臘梅樹下,抻著脖子望著門口的方向。
夏白問:“請問,是程華的家人嗎?”
老人好像沒聽到他的聲音,還在望著門口的方向,但是好像沒有看到站在門口的他們。
他們試著跟他說了幾l句話,以為他聽力不好了,聲音大了點,門口一個經過的大姐聽到了,跟他們說:“傻了,沒法回你們了。”
他們這才知道,奶奶喜歡的人,不僅在戰爭中殘疾了,還不知在什麼時候,老年癡呆了。
夏白把奶奶的屍體帶到他麵前,他的視線忽然轉移,看到奶奶的屍體後,伸出了顫抖的雙手。
他已經沒法動了,夏白把奶奶的屍體移到他身邊,他抱著奶奶顫抖著像個小孩一樣哭了起來。
“怎麼辦?”奶奶沒有其他能給她處理後事的家人了,夏白有點不確定,是把奶奶帶回去繼續,還是把奶奶留在這裡。
“把奶奶留在她年輕時就想在一起的人身邊吧。”淩長夜說。
她大概是在大半生的淒苦後,終於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時,被拉到遊戲中去的,她想開始的自己粉色人生,還能在這裡繼續。
兩人商量好,正要討論這位爺爺要怎麼繼續生活時,看到他很久沒動了。
他死了,抱著奶奶。
兩人頭上落了幾l朵粉色的梅花,沒有一點死亡的氣息,就像是再平淡不過的日子裡,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一個擁抱。
最後,夏白和淩長夜一起,把兩人埋在那棵粉色臘梅樹下了。
給他們關好門,兩人離開了這個地方。
夏白跟淩長夜說:“隊長,017跟我說,其實我當年把遊戲內測的另外98個玩家都帶出來了,隻是其他人和會長一樣,散落在其他地方了。”
“我們會把他們找回來的。”淩長夜說。
夏白:“可是我已經沒有那一段時間的記憶了,沒法再把他們畫出來
了。”
“那就把記憶找回來。”淩長夜說。
夏白:“怎麼找回來?”
淩長夜想了想,“我能想到兩個辦法。第一個辦法,是找治療係玩家試試,治療係玩家能治愈所有在遊戲裡受的傷害,從身體到精神。不過,主係統是不想讓你回想起遊戲內測的事,也不想彆人知道,他們可能也沒法給你治好,我們試一試,但不要抱多少希望。”
夏白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
“第一個辦法,就是主係統了。當遊戲被徹底消滅後,你有沒有那段時間的記憶都不影響什麼了,它或許會把記憶還給你,可能更直接,當它消逝後,它壓製的你的記憶自然就回來。”
淩長夜側頭看著夏白呆呆的臉,笑了笑,“放心,用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