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 50 章 如果是這樣,那可太好了……(1 / 2)

第五十章

蒙毅攏袖起身, “廷尉不做丞相委實屈才。”

“......蒙上卿快彆說這種話!”

李斯嚇了一跳,“丞相乃百官之首,非有才有德之人不得擔任,王丞相德才兼備, 官拜丞相之位實至名歸, 我怎敢與王丞相爭丞相之位?”

看看趙高與胡亥的下場, 他如今還活著已是陛下寬容大度。

更彆提陛下不僅留了他性命, 還讓他官居廷尉, 甚至與他結為兒女親家, 似這樣不計前嫌的隆恩重用,縱觀曆史再也尋不到第二個, 他雖野心勃勃, 對權勢極其熱衷, 但他也是人,也知恩,也知曉他的君主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千古一帝, 麵對這樣的君主, 他除卻肝腦塗地外, 再不會想其他。

“廷尉錯了,我並非譏諷廷尉,而是真切覺得廷尉隻為廷尉著實屈才。”

蒙毅看了又看李斯, “若以九州天下論, 廷尉之大才堪配丞相, 廷尉唯有更進一步, 做事方不會再束手束腳。”

他是趙高受刑的執行人,更是將胡亥公子送到李斯府上的見證者,對於這兩個人的刑法, 他很容易猜到原因,更容易知道陛下為何沒殺李斯,而是將胡亥趙高送到他府上——殺雞儆猴,恩威並施。

李斯有大才,殺之可惜。

且李斯雖有罪,但並非趙高胡亥那種不可饒恕的罪,在大秦崩塌之際,他或許也曾儘力施救過,隻是奈何遇到了趙高胡亥這樣的昏君佞臣,不僅沒有救了秦,自己也不曾落得好下場。

這種有才無德之人,收拾收拾還能用。

所以陛下留了李斯性命,讓這位投機者對陛下忠心耿耿,再無投機取巧之意。

蒙毅道,“王丞相已老,丞相之位遲早會空出來。”

“廷尉若有心,這丞相之位必是廷尉的囊中之物。”

“不了不了。”

李斯連連擺手,“我能在廷尉之職終老,已是陛下念在往日情分了,至於其他,我實在無心奢求。”

“今日與蒙上卿說這些話,並非試探蒙上卿對我之意,更非借蒙上卿之心試探陛下之心。”

蒙毅並非譏諷試探自己,李斯便也跟著說了實話,“捫心自問,我之前的確豔羨陛下偏愛蒙上卿,可如今,我對蒙上卿卻再無嫉恨之心,因為我知道,陛下對我同樣偏寵。”

想到這件事,李斯忍不住笑了起來,“我所做之事,若換成旁人,必會落個與趙高一樣的下場。”

“但陛下沒有殺我,僅讓我看趙高受刑,讓我知曉我原本的下場,而後對我恩寵不斷,深信不疑,我但凡有半點良心,便該對陛下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我沉浮官場數十年,肝臟皆黑,機關算儘,但幸得仍有幾分良心在,尚未被權勢所泯滅。”

李斯輕輕一歎,“這些許良心,足以讓我對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蒙毅眉頭微動,“廷尉能這般想,是天下之福。”

“蒙上卿又在打趣兒我。”

李斯搖頭輕笑,“但蒙上卿的這種打趣兒,我很喜歡,蒙上卿鮮少誇人,能得蒙上卿一句誇讚,勝得黃金百兩。”

他並非土生土長的老秦人,哪怕如今官居廷尉高位,也很難融入關中圈子,與蒙氏兄弟乃至王賁的關係算不得好,不過是見了麵會說三兩句話的點頭之交。

這曾經是他最為恐懼的事情,他是外來人,陛下縱然重用他,但也不會將他引為心腹,有些事情蒙氏兄弟或者王賁能做能說,但他不能,他在陛下那裡沒有自幼一同長大的情分,行差踏錯對於蒙氏兄弟與王賁來講不痛不癢,但對於他卻是滅頂之災。

最明顯的例子是王賁裝病,對陛下使小性子。

他若敢效仿王賁,蒙毅下一刻便會提劍上門,給他兩個選擇——要麼上朝,要麼上路。

他沒有任性的資本。

他的身居高位隻是曇花一現。

他隻能不擇手段向上爬,爬到自己的地位足夠高,足夠讓關中武將們正視他的存在,他才會稍稍有了安全感,他終於不再是被人隨手便能捏死的螻蟻,他也可以如同陛下身旁的關中武將們一般,俯視百官黔首。

但自從經曆了胡亥趙高受刑的事情之後,他的這種念頭徹底打消。

——陛下對關中武將是少時玩伴,長大後的肱骨重臣,可對於他,陛下同樣寵信,他也是大秦王朝不可缺少的棟梁。

趙高胡亥的下場已說明一切。

他不必嫉妒蒙氏兄弟與王賁,他在陛下心裡的位置同樣重要。

想明白這件事,很多事情便沒有必要再去糾結,所以當蒙毅對他的態度稍有和緩後,他立刻便能順著蒙毅給他的台階登上天。

——陛下以極刑處置趙高胡亥,但卻對他輕拿輕放,陛下的態度讓蒙毅極為不滿,此事之後,對他頗為冷淡,直至今日,才終於與他關係破冰。

李斯道,“陪葬區乾係重大,莫說是我,隻怕蒙上卿心裡彼時也在嘀咕此事。”

“隻是蒙上卿並未說出來,而我說出來罷了。”

蒙毅眉頭微動,“不錯,我的確心有疑慮。”

隻是沒李斯那麼明晃晃,前腳剛從另一位公主的世界離開,後腳便惦記那個世界的所有東西。

“這便是了。”

李斯笑了起來,“我來得晚,不知陛下為何突然要巡視陪葬區,隻知陛下前幾日見了一位怪老頭,那位怪老頭離開之後,陛下便馬不停蹄趕往陪葬區,若我所料不錯,那位老者當是與鬼穀子齊名的黃石公。”

“此人有經天緯地之才,若輕易將其放走,必是我大秦之失。”

李斯微拱手,“敢問蒙上卿,此時可有黃石公的消息?”

蒙毅頷首,“有。”

“廷尉心細如發,當知我與黃石公的恩怨。”

蒙毅瞧了一眼李斯,難得對這位廷尉的缺德性子有了期待,“所以去請黃石公的事情,隻能拜托廷尉了。”

“好說。”

李斯曲拳輕咳,攤牌不裝,“不瞞蒙上卿,我一直在暗中觀察陛下從九州各地召來的黔首,留意他們的舉動與性情,在我暗中觀察他們的時候,我得知有一人跟我做著同樣的事,那人雖謹慎,但還是被我順藤摸瓜查出端倪,再聯係陛下見完黃石公便直奔陪葬區,此時我已能斷定那人的身份。”

“黃石公?”

蒙毅道。

“不錯,就是他。”

李斯眸中精光微閃,“此人對陛下召集的黔首頗感興趣,尤其是那位名叫韓信的少年,最得他的青眼,冒著被我察覺的風險也要與韓信接觸。”

蒙毅眼皮微抬。

這個少年他留意過,底下的人送來文書時,他是第一個看的。

韓信家境貧寒,但卻好吃懶做不事生產,整日裡在彆人家蹭吃蹭喝,名聲很是不好。

對於這種人他沒什麼好感,但此人乃是公主再三交代一定要找到的人,必有值得被找的理由,於是在看完韓信的文書之後,他便讓人去試探韓信才情,自己親自去盯著,想看看這位大才到底是哪方麵的才華。

然後結果讓他大失所望。

治國治國不行,頭腦頭腦為零,隔得老遠他都能感受到韓信上峰的怒氣衝天的憤慨。

但他不想這麼早放棄。

——若此人果然是個庸才,又怎會被公主這般看重?

定是他沒有發覺此人的石破天驚的才能。

治國理政不行,安撫民生也不行,騎馬射箭勉強能看,那就試試排兵布陣,萬一這位馬術一般的少年是位不用上戰場便能決定戰場生死成敗的絕世將星呢?

這一次,少年終於沒有再讓他失望。

哪怕他對排兵布陣的了解遠遠不如自己的兄長與王賁,但出身將門世家的他耳濡目染之下對這些事情也頗有研究,試探少年一番後,他清楚知道少年領兵作戰的能力遠遠在他之上,甚至不亞於他的兄長乃至上將軍王賁。

大秦又得將星。

他把這件事彙報給陛下,陛下頗感欣慰,封韓信為郎將,著韓信於上林苑領兵。

——遠征匈奴要錢,懷柔百越要錢,建造能漂洋過海的大船更要錢,所以哪怕打通了絲綢之路這種黃金之路,眼下的國庫也並不富足,無錢打不起仗,再厲害的將星也隻能先在上林苑練兵。

蒙毅心領神會,“黃石公看上了韓信的領兵之才?”

“韓信之才怎能不讓人眼饞?”

李斯笑道,“以黃石公對韓信的看重,隻要我們捏住了韓信,便能捏住黃石公。”

蒙毅道,“甚好,此事便拜托廷尉了。”

——對於一個師承儒家卻是堅定的法家人來講,折騰人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好說。”

李斯道,“但此事需蒙上卿配合一二。”

蒙毅俯身,側耳傾聽。

李斯壓低聲音,竊竊私語。

蒙毅肅然起敬。

——果然是被儒家人教出來的法家人,做事就是講究!

·

“阿嚏!”

黃石公重重打了個噴嚏。

清瘦少年瞧了瞧黃石公,“上林苑比尋常地方陰涼些,不適合你這種上了年齡的老翁長時間居住,你還是不要再來找我了。”

“並非天氣原因,而是人的原因。”

黃石公,“老夫此時打噴嚏,必是有人在算計老夫。”

“下次吃酒時配個菜。”

老者打完噴嚏又是生龍活虎,韓信收回視線,“您一個沒名沒姓的老頭,誰會算計你?”

“......老夫的名字說出來嚇死你!”

“那就不要說,彆把我嚇死了。”

“哎,你這人——”

“我這人說話不中聽,聽不慣的話不要來找我。”

“......”

劉季那小子是怎麼忍到天下一統之後才殺人泄憤的?!

還是子房好啊。

讓撿鞋撿鞋,讓乾嘛乾嘛的,哪跟這人似的,一身的反骨生怕彆人瞧不見。

黃石公無比懷念張子房。

“你難道不想學排兵布陣?”

黃石公追上韓信,“以你的天賦,若再學了老夫的兵書,不出十年,便會成為大秦最強之將。”

“到那時,莫說蒙毅王離了,就連蒙恬王賁屠睢都要在你之下。”

韓信頭也不回向前走,前麵是馬廄,養著汗血寶馬下的崽兒,對他的吸引力遠比神神叨叨的老者大得多,“你不是相術師麼?”

“怎麼又改教兵法了?”

黃石公被噎得一窒。

——他當初為什麼要在韓信麵前故弄玄虛!

韓信來到馬廄。

他日日精心喂養著這群馬,小馬崽終於從最初的站不穩腳跟到現在的膘肥體壯,讓人看了便高興。

為將者哪有不愛馬的?

雖然他現在還隻是一個郎將,馬術連十歲的王離都比不了,但他堅信未來的他定是能力挽狂瀾的擎天之將,青史留名萬世傳頌,是在千年曆史長河中最熠熠生輝的將星。

他不需要任何人教授他兵法。

他對這些事情天生敏銳,他需要的是機會,一個一戰成名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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