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第 92 章 “還有,我才不想讓他們……(1 / 2)

第十二章

贏褚捋胡須的動作微微一頓。

——還彆說, 這個法子的確可行。

這些年來,一家家工廠在華夏大地拔地而起,每建造一家工廠, 便有一個地區的經濟被改善,黔首們不必再麵朝黃土背朝天,隻要考核通過,便能進入工廠做工,成為工人的一員, 掙些銀錢補貼家用。

若是工廠收益好,開出的一個月的工錢比他們一年種糧食的收益還要多,若是效益不好, 每月的銀錢也夠他們日常的花銷,讓他們在農閒之際有事情可做。

當然, 這隻是工廠對黔首們的影響, 至於對公卿大夫們的影響, 則寥寥無幾, 所有工廠都是陛下的, 公卿大夫們插不上手, 他們隻能眼睜睜瞧著工廠日進鬥金, 但這些鬥金都與他們沒有關係,全部落入陛下的腰包與國庫, 用來修建城池與直道。

若是有哪個公卿大夫實在管不住手, 將手伸到工廠裡撈錢, 工廠的負責人可直接上達天聽,上書一封,將那位動了歪念頭的公卿大夫參得體無完膚,然後等待那位公卿大夫的, 不是斬首示眾便是五馬分屍。

——在公卿大夫們貪汙受賄的這件事情上,陛下不講任何情麵。

因索要賄賂而被斬首的公卿大夫們多了,剩下那些公卿大夫們便也吸取了教訓,再怎麼眼饞工廠的效益,但也不敢再把手伸出到工廠裡,與陛下去爭奪工廠的收益。

他們也是這種人。

既心動工廠的收益,又不敢冒著殺頭滅族的風險去從工廠撈錢,所以在最初得知公主拆遷辦工廠的時候,他們是興師問罪居多,而不是想著法子給公主出主意,讓公主快些推進拆遷,快些引進工廠。

無論是拆遷還是引進工廠,都是對櫟陽有改變,但對他們的改變不大,既然如此,他們又何必擔著罵名去推進這些事呢?

可若是他們能成為工廠的股東,那便不一樣了,工廠的收益不再全部歸於陛下,而是他們也能分一杯羹,哪怕隻有十之二三,也足以抵得上櫟陽數十年的賦稅,讓他們幾代人都衣食無憂。

隻是不知道,他們要出多少錢才能入股工廠,成為工廠的股東?

他們更不清楚的是,在入股工廠的這件事情上,公主究竟能不能做得了主?

要知道工廠的收益並非直接歸入國庫,而是劃入國庫一部分,劃入少府一部分,是陛下私人的產業,既是陛下的產業,公主便不好插手,更不好劃分工廠收益,讓他們也占個便宜。

斟酌片刻,贏褚輕捋胡須,緩緩開口,“公主切莫說大話,工廠乃是陛下麾下的產業,與國庫無關,更與公主無關,公主怎能私自改動工廠運營模式,讓我們來入股工廠,成為工廠的股東?”

這句話像是一盆冷水,瞬間澆滅眾人的躍躍欲試。

是啊,這是陛下的工廠,是陛下的私庫,不允許任何人插手的那一種,無論誰把手伸進工廠裡,都會迎來陛下的雷霆手段,這種情況下,公主怎麼可能不僅把手伸進去,還能擅自更改工廠的運營模式?

答案顯然是不能的。

公主這般說,多半是想省些修建工廠的費用,將這些錢分攤到他們頭上,由他們替她來出這筆錢。

又要拆遷,又要修建工廠,這個費用絕對不是一個小數字,饒是公主身懷巨款,兩件事情連起來做也頗顯吃力,所以才想出這個法子,來哄騙他們投資工廠。

宗親老臣們儘皆啞然。

鶴華忍不住笑出聲,“伯祖父,您平時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怎在這件事情上犯了糊塗?”

“工廠阿父的產業,此事做不得假,可幾家工廠卻不是阿父的產業,而是我向阿父討要的,自己獨立修建運營的。”

贏褚眼皮微抬。

“因為這幾家工廠隸屬於我,所以運行模式也好,選址修建也罷,都是由我來拿主意的。”

鶴華笑道,“工廠與阿父的關係,也隻是每月按照工廠效益向阿父交賦稅,除此之外,便與阿父無任何乾係。”

這是她一早便與阿父議定的,拿櫟陽當成試驗地,推廣國有+股份製的工廠。

工廠隸屬於國家,下麵的人難免出工不出力,早期工廠效益好的時候,他們偷懶耍滑倒也罷了,可若等工廠開始走下坡路,他們的明哲保身便是在下坡路上猛踩油門。

這種行為當然要杜絕。

改變這種行為最好的方法,是儘可能讓更多的人參與到工廠建設分紅中,工廠的效益與自己的收入掛鉤,他們便不再是給阿父打工,而是給自己打工,隻有這樣,才能激發他們潛力,讓他們全心全意投入工廠運營之中。

當然,這種模式隻適合生產日常消耗品的工廠,薄利多銷,更新迭代快,讓利於民也無妨,至於那些利潤極高的工廠,還是要牢牢抓在手裡的。

——修建直道修建城池與船隻都是要花錢的,若沒這些工廠支撐著,這些工程根本開不了工,更不可能給前來服徭役的黔首們包吃包住包工錢。

“公主,此話當真?”

宗親有些激動。

鶴華笑著點頭,“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們做什麼?”

“你們若不信,可翻開工廠冊子的最後一頁,上麵有寫工廠的運營方式。”

眾人離開翻到最後一頁。

從第一家工廠開始算起,工廠在大秦已有近十年的曆史,十年時間足夠讓他們這些宗親老臣對工廠的運營方式有一個簡單的認知,工廠全是陛下的產業,所以收益人的名字寫的是陛下,至於實際負責人,則是陛下親自委任的廠丞,而冊子裡的工廠則不痛,收益人的名字有兩個,前麵是陛下,後麵是公主,實際負責人仍未認定,此時仍空著。

眾人大喜。

——公主果然沒有騙他們,這的確是公主從陛下手裡討要的工廠,公主做得了主!

贏褚也是一喜。

隻是他心思到底比旁人縝密些,知此事不能操之過急,若他們一口將這件事應下來,便有些上趕著的嫌疑,容易被公主拿捏,還是先將此事放一放,略過個一兩月再給鶴華答複。

“公主有心了。”

贏褚合上冊子,緩聲開口,“隻是此事牽扯甚廣,老夫需與相關吏官好生商討一番才能給公主答案。”

性急的宗親見此,不免有些著急,“伯父——”

“何事?”

贏褚眼睛輕眯,眼底儘是威脅之意。

性急的宗親未說完的話儘數被堵回肚子裡。

——在櫟陽,陛下的詔令未必有贏褚的話好使。

鶴華不由得笑了笑,“不著急,這隻是我的一個不成熟的想法,阿父準不準還是兩可呢。”

“伯祖父隻管與吏官們商議,我麼,便再回鹹陽與阿父商議。”

“什麼?”

宗親臉色微變,“公主的這個想法還未得到陛下的準許?”

鶴華頷首,“是的。”

“阿父隻說將這幾家工廠給了我,卻未說經營模式可以任由我去更改,我本想給阿父來個先斬後奏,待拿著伯祖父叔祖父們的錢將工廠建成了,再與阿父上報這件事。”

“畢竟花了伯祖父叔祖父們的錢,阿父縱心有不滿,不會將錢昧下,可事已至此,隻能任由我糊弄過去,每年從工廠效益中分出一部分錢給伯祖父與叔祖父們。”

鶴華將茶盞放下。

茶盞落在案幾上,發出一聲輕響,輕響傳到眾人耳朵裡,眾人眼皮微微一跳,心情格外複雜。

——他們都把工廠日後的分成收益想好,但公主這裡還沒請示過陛下?

這簡直是在逗他們玩!

鶴華輕捋衣袖,“可惜現在來看,伯祖父與叔祖父們似乎並未做好與我共同進退的準備。”

“也罷,此事暫時擱置,先做拆遷之事,待拆遷之事辦妥之後,再講工廠搬遷重建的事情。”

“......”

不,他們現在就想講工廠!

工廠若不能敲定下來,他們怎麼可能花費心思推進拆遷?

但鶴華卻完全不給他們這個機會,手指攏著衣袖,吩咐身側的章邯,“章邯,送客。”

“喏。”

章邯頷首。

“請吧。”

章邯對眾人做了個請的姿勢。

宗親老臣麵麵相覷。

不是,公主怎麼不按照套路來呢?

正常來講,公主拋出橄欖枝,他們矜持一二,公主便故作催促,說什麼機會難得,若是錯過,必會叫他們後悔終生,於是他們便在公主的催促下勉為其難占了這個便宜,奉上萬貫家財成為工廠的股東。

可他們剛剛矜持了那麼一下,贏褚言要與官吏們商議之後才能答複公主,公主怎就直接對他們下逐客令了呢?

宗親老臣們百思不得其解。

——大抵是因為公主到底年幼,不懂官場上的彎彎繞繞,贏褚說完話,她還以為他們無心投資工廠,這才不提工廠,讓章邯請他們離開。

想明白這件事,宗親老臣們立刻開口,“公主,老夫有話要講——”

“公主累了,需要休息。”

章邯漠然打斷宗親的話,“你的話留到明日再說。”

被人隨隨便便打斷話,宗親有些不耐,“公主雖仁善,但這裡不是你一個衛士能撒野的地方。”

“老夫與公主說話,哪有你來插嘴的份兒?”

章邯挑眉。

鶴華悠悠一笑,“叔祖父,他可不是普通的衛士。”

“他姓章,名邯,在西南之地立下赫赫戰功的先鋒將軍。”

宗親臉色微變。

“西南戰事已平,他在朝中無甚要事,便被阿父指給了我,讓他隨我來櫟陽做事,做我的左膀右臂。”

鶴華慢悠悠說著話,“以他的身份,莫說能在我麵前說上話,就連阿父麵前,他也是頗得重視的。”

贏褚眼皮狠狠一跳。

章邯,平定西南之地的首功將軍,凱旋之後得陛下器重,蒙毅遠赴邊疆,他便接替蒙毅,掌管宮門禁衛,是陛下身邊一等得用之人,可就是這麼一個人,卻被陛下派給公主,做些迎來送往的親衛活計,由此可見,陛下對公主的重視可見一斑。

章邯來做公主的親衛,少將軍王離與公主青梅竹馬,出將入相的蒙毅與公主曖昧不清,呂雉劉季韓信蕭何等人皆是公主一手提拔,如今在朝中占據一方位置,是毫不掩飾支持公主謀奪太子之位。

對於這些事情,陛下不僅沒有出手乾預,甚至還推波助瀾,那是不是意味著公主在陛下心裡絕非一個普通受寵的公主,而是傳言是真的,陛下真的將公主視為繼承人在培養?

電石火光間,贏褚心頭閃過無數念頭,但轉瞬之間,這些念頭又全部消失不見,隻剩下荒唐念頭在縈繞。

——公主極有可能是陛下選中的繼承人。

大秦的帝王,九州的君主,放著自己二十多個兒子不選,而是選擇了一個最小的女兒為繼承人?!

贏褚手指微微一顫。

——簡直荒唐!

“原來是章將軍,失敬失敬。”

耳畔響起奉承聲。

贏褚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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