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忍腦子裡全是雪夜那晚紀玉霖對他說過每一句話。
每一個字。
裴忍神色微變,緊蹙的眉心先是失落,轉而迷茫,驚愕,最後豁然。他剛才說……紀玉霖沒有接受他。
紀玉霖字字句句全是回避,把他的感情一味歸屬成他們之間的習慣。
紀玉霖雖然沒有接受,但從沒說過半個拒絕的字。
甚至他那天說了最後一句“彆再執迷不悟”。
紀玉霖的第一反應不是拒絕,而是對他反複確定他這份感情是出於習慣,像是受到驚嚇,不相信,可與此同時,他忽視了紀玉霖的茫然。
紀玉霖對他不是堅定的“我不會喜歡你”,而是勸他“彆再執迷不悟。”
為什麼是“再”?
難道紀玉霖對他執迷不悟過?
裴忍被突然冒出的念頭嚇了一跳,似乎觸摸到了一絲他曾經沒有注意到的重要信息。
他和紀玉霖相識多年,久到可以將許多情緒轉化為日積月累的習慣。可如果把這些事換到任何一個人身上,裴忍絕對不會像靠近紀玉霖一樣靠近另一個人。
他隻能接受跟自己親近到那種地步的人是紀玉霖。
反觀紀玉霖。
紀玉霖性格溫柔親和,拋開嫉妒心和占有欲作祟的私念,裴忍從沒見過紀玉霖對誰比和他相處時更親近。
紀玉霖擁有無比細膩的心思情感,然而對除了裴忍之外的人,從始至終都保持得體的距離。
就連對那些追求他的人,讓他生出危機感的嚴琢也如此。
他是紀玉霖最願意親近,特殊對待的那個人。
時至傍晚,坐在客廳的人陸續走向海邊,風聲熱烈,紀玉霖落在最後走。
他剛才注意到裴忍的狀態很反常,在過廊時就嗅到了一股冷杉香的味道,難道裴忍身體不舒服?
嚴琢漸漸放慢步伐,停在紀玉霖身旁。
“怎麼心不在焉的。”
紀玉霖過幾秒才有了反應:“我沒事。”
嚴琢直言:“是因為裴忍?”
紀玉霖:“……”
嚴琢說:“在飛機上,大家應該都看出來了。”
紀玉霖臉色閃過一絲窘迫,嘴邊溫柔的笑意險些掛不住。
嚴琢:“你回避他,是因為……在意嗎。”
“我知道你們關係很好,雖然我們幾個自小關係親近,但沒有誰比你和他走得更近。”
紀玉霖瞥過臉。
嚴琢說:“至少他從來不會在飛機上緊握我們的手不放。”
紀玉霖:“……”
紀玉霖輕聲開口:“嚴琢,你現在怎麼——”
嚴琢眼瞳很輕地晃了晃,他在笑。
“為什麼被你拒絕後沒有難過傷心?”
嚴琢望著前方的天海相連,夕陽在他們麵前變成一副美麗的畫卷。
“你了解我的,我這個人活得很現實,甚至比你想象中的更加穩定理智,連我都找不到能讓自己失控的東西。”
嚴琢忽然伸手拉住紀玉霖的胳膊把他帶到肩膀後,擋住林向陽朝他們潑來的水。
嚴琢低聲說:“彆動。”
紀玉霖沒動。
一道如有實質的視線落在他背後。
嚴琢說:“想不想知道他能吃醋到哪種程度。”
紀玉霖驚訝:“什麼意思……”
嚴琢抬手,神色平靜地替紀玉霖打理海風吹亂的頭發。
不出幾秒,紀玉霖胳膊傳來一股力,迫使他牢牢被那人占住腰身。
看著嚴琢短短幾秒冷靜而有意為之的挑釁,裴忍沉聲不語,把紀玉霖往遠了帶走。
紀玉霖被迫走在裴忍身後,傍晚海邊的風浪很大,裴忍在這時候幾乎是下意識地擋在紀玉霖身前。
高大的身軀隔絕風浪的侵擾,兩人疾步而行,紀玉霖快要跟不上裴忍帶他的步伐。
海風吹來淩冽的冷杉香,紀玉霖按捺不住,反握上裴忍的手指。
“你……你彆走了。”
紀玉霖有些頭暈,冷杉香收都收不住:“裴忍,你的信息素好亂,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他背後一涼,裴忍抱起紀玉霖來到巨石邊。
紀玉霖站在堆放的石塊,墊高了才堪堪和裴忍視線齊平。
裴忍垂下臉:“是,我不舒服。”
他微微咬牙,盯著紀玉霖的眼睛不放:“霖霖,不要和其他人那麼靠近。”
“你……你喜歡我不是嗎?”
紀玉霖啞聲,呼吸有點緊。
什麼意思,裴忍猜到了?
裴忍按住紀玉霖的一隻手:“不要避開,那麼大的海風足夠把我腦子吹清醒了。”
“我喜歡你,想對你負責。”
“喜歡你這個人,你的心,你的身體。”
裴忍深深呼吸:“所有。”
他俯下身,臉壓在紀玉霖肩膀,側過來輕輕地蹭了蹭,又忍不住貼得更緊了一點。
裴忍圈緊紀玉霖僵硬的身體:“想抱你,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