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忍帶著紀玉霖是在冬天走的,停留在邊境營區四個月,回到國都已值春季末,氣候開始有了夏天的味道。
他們到家後迎來一個不好的消息,雪球病危,剛被忠伯帶上叫司機立刻送去了醫院搶救。
雪球兒這些年大病生過幾次,每次都以為它要不行的時候卻又化險為夷,奇跡般撐過,就這麼活了十九年,比大多數貓咪長壽許多。
紀玉霖把行李推到牆角,沒來得及收拾,立刻過去緊拉著裴忍的手,聲音略啞:“裴忍,你先帶我去寵物醫院吧。”
不知道為什麼,紀玉霖有種強烈的預感,雪球兒這次是真的不行了。以往雪球生病都由他親自送到醫院,然而沒有一次產生過如此壓抑的念頭。
或許是因為這次並非他親自帶雪球過去,又也許因為雪球兒的年齡到了讓他無法不在意的地步。
裴忍開車,紀玉霖在車上聯係忠伯,詢問雪球兒的情況。
接治雪球兒的醫生是位老熟人,曾經雪球兒幾次大病都讓對方救回來了。從忠伯的回答的話裡讓紀玉霖懸起的心沉了沉,這次醫生並沒有給出答複。
他們很快到了寵物醫院,雪球兒正在搶救。
貓老了,身體的各項指標都下降得厲害,紀玉霖翻著他出門前帶上的雪球兒的過往病例,如果不是裴忍的手臂攬在他身後,紀玉霖險些沒站穩。
裴忍抽走病曆本:“彆看了,坐下休息,我陪你。”
裴忍緊握著掌心裡的手,一路上紀玉霖的手心出汗,摸起來微微潮涼,他的手掌火熱,捂得嚴實,給紀玉霖傳遞力量。
裴忍不需要紀玉霖有多堅強的心態和意誌,但他看不得紀玉霖傷心落寞的神色,所以把人的臉偏向自己頸邊挨著,薄唇不斷印在紀玉霖光潔的額頭。
一個小時後醫生從急救室出來,雪球兒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但情況不容樂觀。
雪球兒腎衰竭呈現比較嚴重的現象,命雖然保住,可接下去每一步的調養和護理都需要嚴謹小心。而有的時候人爭不過天,醫生能做的就是給雪球兒爭取更多養護的時間。
雪球兒在醫院住了一星期,紀玉霖每天都去看它。老貓視力模糊,隻能依靠逐漸退化的嗅覺來辨彆。
它對紀玉霖是非常依戀的,紀玉霖養了它那麼多年,就算雪球兒老了,還跟小時候那樣,最愛在紀玉霖練琴期間盤在他腿上趴著,或者睡覺。
從沉甸甸的小胖雪球兒變成現在毛發乾燥能摸出肋骨的老貓兒。
雪球兒挨在紀玉霖手心裡睡覺,喉嚨發出細微的呼嚕聲響。
紀玉霖剛從老宅那回來一趟,他父母在老宅跟裴忍的父母吃飯,陪長輩們用過飯他就趕來了
醫生拿著最近的檢查報告過來找他,說:“雪球兒病況雖然有一點好轉,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讓它過的舒服點吧。”
如果實在痛苦,醫生建議讓寵物們安/樂死離開的。
紀玉霖細膩軟滑的指腹貼在雪球兒下巴撓了撓,聽完醫生的話,過了幾秒才輕聲回應。
雪球兒臥在紀玉霖手心睡得沉,直到紀玉霖準備離開,它似乎察覺,立刻清醒,嗓子發啞的連叫幾聲。
紀玉霖兩步一回頭,幾乎到了不舍得離開的地步。
第二天紀玉霖就把雪球兒接回家,他在貓房置辦了一套醫療儀器設備,二十四小時監控雪球兒的身體狀況。
這套儀器監控的數據變化會實時傳輸到醫院,紀玉霖每天會通過視頻定時跟醫生彙報雪球兒的情況。
他連彈琴的時間都減少了,幾乎有時間就在貓房裡待著,拿本書靠在椅子裡看,有時摸摸難得清醒的雪球兒,在貓房裡一待就是從早到晚。
裴忍知他心裡焦慮,隻要紀玉霖還沒發展到影響身體健康的地步,就也默默看著,沒有製止他。
雪球兒是在初夏的一個清晨走的。
紀玉霖按往常的作息起來,早點過後他送裴忍出門,在門口彼此交換了親密無間的吻,直到紀玉霖臉色泛紅,氣息不勻裴忍才鬆開他。
不到九點,紀玉霖本該去彈一個小時的琴,可今天他的眼皮從睡醒後就在跳,所以送裴忍出門後就去二樓的貓房坐坐。
貓碗裡的食物少了一點點,紀玉霖拿起注射器打算給雪球兒再喂幾口,他撓撓貓下巴,眉眼淺淺彎著,叫它:“雪球兒。”
雪球兒安安靜靜蜷在毛團裡,似乎聽見他的喚聲,腦袋一歪,極輕地蹭蹭他的手心給予回應。
紀玉霖手沒動,就著這個姿勢讓雪球兒貪會懶覺。
約莫半小時,他挪開手心,從物櫃取出注射器,把新鮮的流食裝進針筒。
他轉身,窗外晨光燦爛,室內靜謐,雪球兒盤臥的姿勢沒有變動,似乎還枕在他手心裡。
紀玉霖正準備揚唇微笑,笑意卻止在眼瞳。
他瞳孔微縮,注射器掉在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