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六章 黃葛蘭(2 / 2)

六零年代二婚生活 鴆離 13418 字 9個月前

今天他隻做了自認為應該做的事情,蘇曼就用那樣崇拜的眼神看著他,徐啟峰一麵很受用,一麵又暗自慚愧,覺得自己真是先入為主,對蘇曼刻板印象,之前對她太不友善了。

他輕咳一聲,恢複冷峻淡然的模樣道:“你不嫌棄就好,我們先把各種配件買好,回家有空我就組裝。”

蘇曼沒有意見,跟著他走進無線電商店,買了收音機的組裝配件,又去到寄托商店,買了縫紉機的二手配件等等。

忙活一通下來,又去了一個小時,徐啟峰抱著一大堆配件往吉普車走的時候,經過一個小巷子。

跟在他身後,兩手空空的蘇曼聞到一陣奇異的幽幽花香,尋香望去,瞥見一個年邁的老婆婆倚靠在巷子口,手裡掛著一串串小串的白玉小花朵,蘇曼一下認出那花朵是西南地界特有的黃葛蘭花。

“徐同誌,你等我一下。”蘇曼丟下這句話,往那巷子口跑。

徐同誌......徐啟峰嘴角抽了一下,一會兒的功夫,他就從啟峰變成了徐同誌,這女人還真是多變。

“婆婆,您這黃葛蘭怎麼賣啊?”蘇曼跑到老婆婆的麵前,指著她老皺手掌握著的小串白玉花朵問。

“一分錢一串。”老人家看起來白發蒼蒼,年紀頗大,耳力卻是挺好,看到有顧客問價,她抬起眼皮上下看了蘇曼一眼,見是一個穿著打扮都很洋氣的年輕女同誌,她笑著從手上取下一串黃葛蘭遞到蘇曼麵前:“買一串吧女同誌,很香的。”

的確很香,雖然一串上麵隻用針線串了兩朵尾指大小的花骨朵,但是黃葛蘭那種特有的清新淡雅的香氣,讓人一聞難忘。

蘇曼記得黃葛蘭在西南地界要五到六月份才開花,花期很短,不過兩個月,這才四月下旬,怎麼花就提前開了。

對此老婆婆解釋說,她家住在磐市礦區的職工大院裡,那個位置靠近職工食堂的鍋爐房,溫度比外麵高,黃葛蘭就開得比彆的地兒早。

因為這花比較嬌氣,摘下來得在半天之內賣掉,而且必須摘花骨朵,不能摘已經開了瓣的,否則花會張開焉掉泛黃彎曲,看起來沒那麼好看。

所以老婆婆摘了花,特意從礦區徒步走一個多小時來到市中心,就為了在人、流多的地方早點把花賣掉,賺點小錢補貼家用。

蘇曼聽完後沒有一絲猶豫,從包裡掏出一毛錢出來,遞到老婆婆的手裡說:“婆婆,我沒有分票,這一毛錢就不用找了,給我兩串黃葛蘭就行。”

“那怎麼行,是多少錢就給多少錢。”老婆婆給了兩串黃葛蘭到蘇曼手裡,從自己隨身的小錢布袋裡翻找著分票,要找蘇曼零錢。

“婆婆,真不用找了,剩餘的分票您留著用吧,祝您生活愉快。”

老人家衣著樸素,肩膀上補丁摞補丁,掏出來的錢布袋也是打了補丁的,一看生活就不容易。

蘇曼不差那點分票,跟老婆婆揮手道彆後,她拿著手中的花跑開了。

老人家望著她離去的俏麗背影,滿是褶皺的蒼老麵容上浮現淡淡的笑容,乾癟的嘴唇低聲呢喃:“今天天氣真好,遇到好心的姑娘咧......”

“買什麼了?”徐啟峰把手中的配件全都放進吉普車後座,看見蘇曼手裡捧著什麼東西過來,幫她打開副駕駛車門詢問。

後車座放滿了東西,隻有副駕駛能坐了,蘇曼也沒在意那麼多,上車關好車門,側身獻寶似的向徐啟峰晃了晃手中的兩串花:“買了黃葛蘭,很香的。你聞聞香不香。”

“嗯,很香。”兩串白玉一樣的小小花朵在麵前輕輕搖晃,帶著陣陣幽香,有點像蘇曼身上自有的女人香氣,徐啟峰喉嚨滾動,說出三個字,啟動油門。

“等等。”蘇曼側身靠近徐啟峰,徐啟峰側過身子看她,兩人靠得很近,蘇曼飽滿柔軟的胸脯不經意間輕輕抵在徐啟峰堅硬的胸膛上,纖細白嫩的雙手往他軍裝領子第一顆的扣子上掛上一串黃葛蘭,笑臉如花道:“掛好了,開車吧。”

堅硬的胸膛在接觸女人柔軟部位的一刹那,徐啟峰渾身肌肉收緊,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種僵硬持續了不到三秒鐘,蘇曼掛好花離開他,坐回原位置,他的感官恢複原樣,心頭湧起異樣的感覺衝動,讓他感覺車裡的溫度忽然升高。

徐啟峰不自在的板著臉道:“我一會兒要去軍營,你往我扣子上掛串花,讓我手下的士兵看見像什麼話!”

“你不喜歡黃葛蘭啊?這花味道好聞,還有安神靜心的作用,很多人都喜歡這種花,我以為你也喜歡呢。聽說它有助眠的功效,你要是睡不著,聞著它的味道就睡著了。”

蘇曼明豔的臉上有一絲失落,她伸手道:“你要是不喜歡,我給你摘下來,以後不給你買了。”

“怎麼?送出去的東西還想要回去?”徐啟峰側過身去,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開起車子,“作為革命戰友,你的心意我不能不領情,不然讓趙政委知道,他又要說我思想覺悟不夠,逮著機會給我做思想工作,我不想聽。”

都說槍杆子怕筆杆子,這話在徐啟峰身上彰顯的淋漓儘致。

蘇曼從原書中知道徐啟峰一直很尊敬趙政委,又受不了他的嘮叨,隻要趙政委一叨叨,徐啟峰被叨的受不了,很多時候會進行妥協。

當然這份妥協,也要他覺得有理才可以。

蘇曼忍不住噗嗤笑了起來,很好,今天算是弄明白徐啟峰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以後要對付他,隻需要使用軟政策即可。

兩人到了家裡,徐啟峰把車後座所有的東西搬到一樓右側的雜物間,跟蘇曼說他今天可能不會回家,要在軍營住,讓她不要等他,開著吉普車去軍區了。

蘇曼目送吉普車離去,暗自嘀咕,誰會等他回家啊,孔雀開屏,自作多情。

他走後,她沒事做,把昨天沒寫完的文章繼續寫完,然後逐字逐句的修改整理,改到自己滿意了,複寫了幾張,走去郵電局,往省內、首都、滬市等出名的報社、出版社進行投稿貼票,把信寄出去後,她才迎著晚霞,慢悠悠地回家。

**

徐啟峰開著吉普車到37團團部,先去巡視手下幾個營部,再轉去新兵營。

這幾天的新兵營在他鐵血操練下,一個個累得半死不活,還有體弱的新兵暈了好幾個,送去衛生連躺了好幾天。

暈倒的新兵剛感覺好點回到軍營裡,還沒適應新的訓練裡,那個魔鬼團長又來了。

新兵們看見徐啟峰大步邁進營裡,一個個嚇得小腿打顫,欲哭無淚的向他行禮:“團長好!”

本來做好又要被他狠狠操練的準備,隻見徐啟峰嗯了一聲,在他們麵前晃了一圈,破天荒的挨個拍了拍他們新兵的肩膀,嚴肅的麵容少變得柔和不少,嗓音也不是那麼的冷冰冰:“這幾天操練,同誌們辛苦了,下午讓食堂給你們加兩個好菜,所有人休息半天,明天再接著訓練。”

???

半年無休,一直在訓練的兵蛋子們幸福來得太突然,忍不住歡呼起來,目送徐啟峰離去的背影,一個個興高采烈地交頭接耳,“團長怎麼突然給我們放半天假?我記得我們班長說過,咱們37團入伍的新兵,在沒有達到團長理想的訓練狀態時,是不會讓新兵休息的。”

“能為啥,團長今天心情好,給我們放假唄。”

“團長遇到了什麼好事心情好?”

“就說你們觀察力不行吧,沒看見團長領口掛著一串黃葛蘭嗎?”

“黃葛蘭?”

“對,按咱們團長的性子,肯定不會自己掛串花。但是他偏偏又掛著,心情還這麼好,我估計,是嫂子給他掛的。”

......

趙政委全程跟著徐啟峰一起巡視,他也看見了徐啟峰領口掛著的黃葛蘭,意味深長的拍著徐啟峰的肩膀道:“小徐啊.......”

徐啟峰挑眉看他:“有事?”

趙政委:.......

晚上徐啟峰忙到了半夜兩點,才回到軍官宿舍休息。

今天齊副團長不值班,回家去了,不在軍營裡,團長級彆的兩人宿舍隻有徐啟峰一個人住。

他簡單的洗漱一番,上床睡覺,也不知道今晚怎麼回事,睡得並不安穩,半夢半醒間老是做夢,重複夢見以前的戰友不斷在他麵前死亡的場景。

硝煙彌漫的戰場中,他目睹一個個熟悉的人影血肉模糊,死相淒慘的倒在他麵前,一道道年輕的聲音四麵八方喊他:“峰子,我好疼,好疼啊。”

“峰子,不要告訴我爸媽我犧牲了,我怕他們承受不住,你跟他們說我失蹤了,讓他們心裡還存有希望,日子也好過些。”

“峰子快跑!不要管我們!記住首長下達的命令,完成任務!快跑!”

“排長,你不要死啊,我去給你找水找吃的,你要撐住,我不會讓你死的!”

.......

嗡嗡嗡的聲音不絕於耳,他在血海屍山中動彈不得,眼睜睜的看著一具具年輕的身體倒下,他大聲嘶吼著讓他們快走,可是沒有人聽到,他們依然不管不顧的往前衝,被無數麵目可憎的敵人擊倒,血流成河......

嗚......睡夢中的徐啟峰眼角含淚,神色痛苦的擰上自己的脖子,心裡怨恨自己沒有用,保護不了戰友下屬,就剩他一個人活著。

憑什麼就他一個人活著,享受著現在的安寧生活?他沒資格活著,他就該跟那些戰友一樣,戰死沙場,為國捐軀。

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他掐著自己的脖子,臉色從紅到紫,呼吸越來越急促,忽然一陣淡淡的幽香縈繞到鼻尖,蓋住了夢中那濃厚的血腥味,似乎有個清麗的女人聲音,在他耳邊輕聲說:“徐啟峰,這花有安神靜心的作用。”

他一下從夢中驚醒,鬆開鉗製在脖子上的雙手,腦袋側在一邊大口大口的喘氣。

窗外一輪明月高掛蒼穹,皎潔的月光投映在他的床頭上,一串有些泛黃的花朵靜靜躺在枕頭旁。

那是他睡前從衣領扣子上摘下來,放在枕頭邊上的黃葛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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