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暖(2 / 2)

陸雪朝自然是不開心的。誰會願意愛人的身體沾染其他人,何況這並非謝重錦自願,對謝重錦又是何等的痛苦羞辱。

在過去的世界裡,操控者也會操控謝重錦寵幸陸雪朝,完全不顧時間場合。有時謝重錦罷去早朝要和陸雪朝白日宣.淫,陸雪朝心裡並不願意,謝重錦其實也不願意。但見謝重錦神色痛苦難耐,似正與藥性抵抗不得宣泄的模樣,就心軟地陪他胡鬨。

他知道這不是懷允想要他,可他能解決,何必讓懷允難受。

所以,就算謝重錦寵幸其他人,陸雪朝也隻會恨操控者。謝重錦是被控製,他理解。

他會讓自己理解的。

可謝重錦卻說,他一個也沒碰過。

“你能在那時反抗控製?”

“能,那操控者頂多給我床上選人,不能連床笫之事都逼我親力親為。那時感覺跟中春.藥似的,忍著是難受了些,可忍忍又不會死人,要是忍了會死,我也就去死好了,身不由己活著也沒意思,反正不碰你以外的人。”謝重錦這話說得斬釘截鐵,咬牙切齒道,“那操控者跟沒見過男人似的天天翻牌,我天天中藥,真是忍無可忍,當然我是必然不讓旁人近身的,至多想著你的臉自行解決,勉強熬過去……夜夜如此,實在難以安眠,因此眼底青黑,還要被當成縱欲過度,簡直有冤無處訴。”

謝重錦說著就委屈起來:“清疏,方才那番雲雨,可是我這三年頭一回沒忍住。”

他說起這些的語氣並不沉重。這一番控訴,仿佛隻是受了小小的委屈,急於找心上人撒嬌,而事情本身沒什麼大不了。

陸雪朝知道,他並不輕鬆。

這三年讓謝重錦性情大變,又加之昨晚那個漫長沉痛的夢,他整個人早已陰沉森冷,戾氣深重,再也無法變回當初驕傲肆意的少年。

謝重錦不想在陸雪朝麵前展露出這一麵,不想嚇到陸雪朝,也不想讓陸雪朝心裡難受。他希望在陸雪朝麵前,他永遠是那個明媚張狂、一身少年氣、仿佛未曾受過苦楚的太子哥哥。

可這又怎麼瞞得過陸雪朝。

陸雪朝替他把了把脈,眉頭一皺:“難怪你這氣色不像腎虧陰虛之兆,倒是長久鬱結於心,睡眠不足。”

謝重錦沒碰彆人,他固然高興,可一想到謝重錦為此所受的煎熬忍耐,便又高興不起來。

那些年,懷允該是一個好覺都沒睡過。

謝重錦驚訝:“你何時還懂醫術了?”

他和陸雪朝從小一塊兒長大,怎麼不知道陸雪朝還懂這個。

“你把整個藏書閣的書都給我搬來了,這裡頭醫書不少,還不夠我自學成才麼?”陸雪朝道。

他被幽禁冷宮,謝重錦怕他無聊,就給他找了許多書看。天文地理,奇門遁甲,百草分辨,民間話本,應有儘有。陸雪朝將這些都看完了,也都學了個七七八八。

當然,他再天縱奇才,也不是單靠看書就能精通的,這都是無數世的知識積累。在陸雪朝沒被打入冷宮的世界,他會去尋天下能人異士取經,還常去太醫院請教太醫。技多不壓身,他會的越多,對上幕後操控者勝算越大。

謝重錦一時無言:“從小太傅便誇你聰明,我初時不服,現在真叫我自愧不如。”

“你還沒說完,是怎麼重獲自由的。”陸雪朝提醒道。

謝重錦沉默了。

他沒想好要不要完全說實話。

在他得到的那本奏折——他願稱之為天書,還有昨夜做的那個夢裡,他大致知道了玩家的存在,知道他們的世界被當成一場遊戲,他們都是被玩家隨意玩弄的戲中人。

也知道他們不止這一世,之前還有千千萬萬世,大多都不得善終。

謝重錦感到錐心之痛,既是因被玩弄於鼓掌的可笑命運,也是因在那些世界,陸雪朝都太苦了。

清疏明明是那樣怕疼的一個人。

卻在那些世界,死了一遍又一遍,多是他親手下的令。那些鋪天蓋地、觸目驚心的血色,讓謝重錦一想起來就渾身戰栗。

他醒後最慶幸的,就是這個世界的清疏,還沒有經曆夢裡的那些。

沒有莫名暴斃,也沒有被他賜死。那些慘痛的經曆,他都不想讓陸雪朝知道。

太痛苦的記憶,他一個人承受便好了。

然陸雪朝何等聰明,又何其了解謝重錦。見謝重錦遲疑,就問:“你是不是也覺醒了?”

謝重錦一怔:“覺醒?”

陸雪朝鎮定道:“我方才做了個夢,夢見此前生生世世的記憶。”

攬他在懷中的手驟然收緊,陸雪朝能感受到身後人霎時僵硬的身子。

“懷允?”

謝重錦沒說話,隻是一言不發地抱著陸雪朝,抱得很緊。

陸雪朝一頓,說:“彆哭了。”

“我不是說了麼?從未怪你,不隻是這三年。”

“再說了,你賜死我,我也刺死你,沒有誰欠誰……”

“……”

陸雪朝輕歎:“算了,哭吧。”

作者有話要說:注釋:

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共?——白居易《長恨歌》

從彆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晏幾道《鷓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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