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重錦沉默良久,低低出聲:“是我害了父皇父後。”
既然瞞不過陸雪朝,他也就不再否認。
陸雪朝是他唯一可以放下心防坦誠相待,將所有不堪脆弱儘數展現的人。
陸雪朝道:“都說了不是你的錯——”
“清疏不必安慰我。”謝重錦輕笑,帶著自嘲,“我是帝線主角,萬事皆因我而起,無論如何都與我脫不了乾係,叫我如何不去想?我常常想,許是我便是天煞孤星的命,克父克妻克友克國,才世世經曆所有至親至愛離我遠去,獨我苟活到最後,孑然一身,看國破家亡。”
“便是在妃線,被玩家操控的是林蟬枝並不是我,我都不敢靠近任何人。我若親近誰,哪怕是和誰多說一句,多看一眼,他們就會被害死。我給他們帶去的都是不幸……我連你也不敢親近,可依舊保不住你,眼睜睜看著你……一次又一次死去。”謝重錦聲音發顫,“總給親近的人帶去災禍,不就是天煞孤星麼?”
“我才是最該死的那個,偏偏每次都是我活到最後……憑什麼?”
謝重錦眼神越來越陰冷,語氣含著難以掩飾的厭惡。
他曾是熱愛世人普照眾生的太陽,是明媚日光,纏著雪後清晨的朝霞。
可現在他厭惡自己,厭惡人世,厭惡活著,躲進黑夜裡,見不到黎明的曙光。
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你才不是天煞孤星。”陸雪朝方才自己傷心的時候尚且能語氣平靜,這會兒反而帶了微不可察的哭腔,“我學了卜卦,算過你的命格。你是天生紫微帝星,群星環繞,明亮耀眼,熠熠生輝。你是吉星高照,可以福佑蒼生,名垂千古……我算的不會有錯,你是被改了命,該死的人不是你。不許妄自菲薄,也不許……不許想著去死。”
他聽不得謝重錦說這種話。
他見過謝重錦驕傲的模樣,就更心疼謝重錦如今的自卑。
陸雪朝在謝重錦麵前哭過不少回。他怕疼,又常有病痛,就總克製不住地掉生理性淚水。又或是床笫之間隱忍低泣,聽得謝重錦又是心疼,又更不想做人。
看著是很嬌氣的人。
但謝重錦知道陸雪朝性子有多堅毅強大,從不因挫折而哭泣,迎難而上,勇敢無畏,很少有真正傷心害怕的時候。
是他惹清疏傷心了。
謝重錦眸中陰翳散去,抬手擦拭陸雪朝的淚,笑道:“清疏好聰明,還會為我學卜卦。”
陸雪朝冷眼望著他——彆想著轉移話題。
也彆裝成若無其事,強顏歡笑。
謝重錦與他對望片刻,無奈地舉手投降:“不會去死的,彆怕。”
“就是為了你,我也會好好活下去。”
“清疏還在世上,我怎麼舍得離開人間。”
這是實話。
即便覺得整個世界已經糟糕透了,但這個世界有陸雪朝,就勝過千般美好。
他會努力活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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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雪朝直接抱緊了他。
謝重錦任由他抱,將人攬在懷中,半晌才道:“抱夠了沒?”
陸雪朝沒說話,也不鬆手。
謝重錦笑道:“你這樣,我可就沒辦法駕車了。”
兩人都待在馬車裡,無人駕馭,馬車已經停這兒半天不動了。
陸雪朝悶聲道:“不想一個人待在車裡。”
謝重錦覺得他是怕寂寞,說:“就隔著一道簾子,你在裡頭說話,我在外麵也能聽見,還可以聊天。”
陸雪朝反問:“我們是什麼需要隔著簾子才能說話的關係嗎?”
謝重錦頓時覺得有道理。他略一思索,放棄了當車夫的計劃,掀開車簾開口喚道:“暗衛。”
一名蒙著麵巾的黑衣人頃刻間出現,半跪在地,抱拳行禮:“主上。”
“駕車。”謝重錦吩咐了聲,就將簾子放下了。
暗影:“是。”
他們做暗衛的,都是不能見光的影子,向來隻負責暗中保護,聽從陛下吩咐。
雖然這是頭一回接替車夫的活,暗影也沒有任何異議。
謝重錦安心地攬著陸雪朝:“這下可以麵對麵說話了。”
陸雪朝道:“外頭是你的暗衛首領。”
沒有用問句,是個很平靜的陳述句。
謝重錦驚訝:“這你也知道?”
皇家暗衛隻聽從皇帝吩咐,保護皇帝安全,是比錦衣衛更神秘的存在。從自幼入宮的普通侍衛裡選拔訓練,每代選出二十名精英,最強的當新任統領。
暗衛沒有名字,隻有編號,普通暗衛的代號從一到十九,每代統領的代號都是暗影。
清疏知道暗衛的存在並不奇怪,但如何能判斷出外麵駕車的是暗衛首領?他方才隻是喚了聲暗衛而已。
陸雪朝提醒他:“你忘了?劇情妃之一。”
謝重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