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重錦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能感覺出陸雪朝好像在生氣,但又不知道是為什麼而生氣。
他又說錯話了?
沒等他思考出個所以然,門再次被敲響,是吩咐小二燒的熱水備好了。
陸雪朝也用完了晚膳。小二將桌上的碗筷收拾好,看見明顯不屬於客棧的銀筷,心裡嘀咕,果真是玉京大戶人家裡出來的,吃個飯還自備筷子,還是銀製的,怕是試毒用的。
小二收拾完後離開,門窗緊閉,浴桶裡熱騰騰的熱水冒著霧氣。
謝重錦用手試了試水溫,確認溫度正好,便道:“清疏先洗。”
陸雪朝沒有忸怩,拔了發上的簪子,熟練地解開腰上的係帶。
新婚燕爾時,陸雪朝還會因為恥於在謝重錦麵前脫衣而踟躕半天,每回都是謝重錦剝他衣裳。如今麼……老夫老妻那麼多年,記憶裡都不知道過了幾輩子,這種程度已經很難讓他起什麼波瀾。
白裳掛在屏風上,謝重錦幾乎是用一種欣賞的目光注視著陸雪朝完美無暇的身體,不帶半分狎昵。
陸雪朝像一件渾然天成的藝術品,從臉龐到身體都是上天精雕細刻的傑作。膚如凝脂,白如霜雪,本身就是一塊晶瑩剔透的極品白玉。修長脖頸下是精致鎖骨,背部勾勒一條優美流暢的曲線,兩扇蝴蝶骨似要展翅欲飛。腰窩綴著一彎月牙,不僅沒讓這身肌膚添上瑕疵,反倒畫龍點睛,連胎記都長得恰到好處。一雙腿筆直修長,散開的長發遮掩住他大半身體,半遮不遮,更惹人遐思。
陸雪朝站在有大半人高的浴桶前,赤足踩著矮凳,沉入水中。
謝重錦站在他身後,舀起一瓢熱水,澆在陸雪朝雪白細膩的後頸與背上。
熱氣讓那身肌膚白裡透紅,謝重錦用帕子過水擰乾,替陸雪朝擦拭後背,手指觸及到那對漂亮的蝴蝶骨,明顯感到陸雪朝輕顫了下。
像蝴蝶撲扇了一下翅膀。
謝重錦欣賞了會兒,又歎道:“太瘦了,得多鍛煉些。”
陸雪朝完全符合長黎人追求的美學,白皙,纖長,漂亮,美到極致,是讓人很有保護欲的美人。
但謝重錦總覺得遺憾。
——雖然漂亮,卻太纖瘦孱弱了些。他愛陸雪朝,自然覺得陸雪朝處處完美,但若這美麗是健康來換的,他就不那麼喜歡了。
他寧願陸雪朝沒那麼“完美”,隻要健健康康就好。
可惜陸雪朝是胎裡弱,沉屙痼疾造就的一身病骨。再怎麼鍛煉也隻能做到外表與常人無異,像謝重錦一樣八塊腹肌那是不太可能。
謝重錦不算身材魁梧,卻也八尺男兒,長身鶴立,與陸雪朝站在一處,能看出一點體型差異。
陸雪朝低聲催促:“冷,你快些。”
他體涼畏寒,雖是夏夜泡在熱水裡,不穿衣服也會覺得冷。
謝重錦聞言立刻加快速度,迅速洗完,把陸雪朝從水裡抱出來,擦乾身體。
沐浴過一回的水仍清澈見底,謝重錦掃了眼,笑道:“真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神仙。”
陸雪朝穿好中衣,坐在床上絞著濕漉漉的長發,垂眼看謝重錦半跪在地上,握著他腳踝,給他擦腳背上的水。
腳腕纖細得仿佛一折就斷,被骨節分明的手攥住,像捧著易碎的寶物。
一國之君做起這種活,也得心應手,毫無違和感。
該說不說,如果不是遊戲控製,或不時探討正事,陸雪朝根本意識不到自家愛人還是個一國之君。
在他麵前一點兒皇帝架子都沒有。
第一回被這樣伺候時,陸雪朝道:“你也不怕損了皇家威嚴。”
謝重錦隻道:“在妻君麵前要什麼威嚴?隻要妻管嚴。”
陸雪朝懷疑謝重錦偷偷去棲鳳國進修過男德。
謝重錦給他擦完後起身:“我去沐浴。你先彆睡,看會兒話本,等頭發晾乾再睡,免得明日起來頭疼。”
陸雪朝縮進暖和的被褥裡,慢吞吞點了點頭,看著被遞到手裡的話本。
話本是花顏寫的,靈感來源於那些年謝重錦講的帝後愛情故事,經由傅惜年提筆潤色,質量竟比許多民間風靡的風月話本還好看。
花顏沒有放棄寫話本的夢想,想著自己寫話本,在花滿樓裡雇說書人連載,說不定還能吸引客源。
傅惜年早些時候還對這些話本看了就臉紅,近來竟也能麵不改色修改了,不知是不是被花顏纏怕了。花顏寫了前幾回,還交給謝重錦試閱,過問當事人的意見。
謝重錦怕陸雪朝無聊,就帶了些書讓他路上打發時間,也包括這話本。
主人公都是用的化名,但陸雪朝看著劇情,越看越眼熟。
他真不是在看自傳麼……
謝重錦讓小二換了水,自己也進去沐浴。解了衣裳,顯出塊塊分明的肌肉。
他自幼習武,穿衣顯瘦,脫衣有肉,該有的肌肉一塊不少。平日裡裹在錦袍下看不出來,也就陸雪朝可以一飽眼福。
若世人瞧見謝重錦這副身材,謝重錦怕是能被列入“長黎人最想睡的尋歡”榜首。
然而陸雪朝看多了,失去世俗的欲望,隻瞥了一眼,就平靜收回目光,繼續看話本。
暗中觀察陸雪朝反應的謝重錦:……妻君好像對我失去了興趣,怎麼辦?
當然是想辦法勾.引他。
再想到今晚陸雪朝似乎在生氣,謝重錦心裡頓時升起危機感。
會不會前世有些時候做得太過分,耗儘了清疏的熱情,才導致這輩子他這麼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