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一場生辰宴辦得熱熱鬨鬨,推杯換盞,酒過三巡後,歌舞畢,玉盤空,賓主儘歡,儘興而歸。
來天未雪,去夜已深,廊前簷下都亮著金紅通明的宮燈,綴著飄落的細雪,落地無聲。
花顏一出宮門,立就凍了寒顫。
傅惜年見狀,立刻給他披上大氅,問花顏的宮人:“爐呢?”
“啊?哦!”宮人這才反應過來。在是皇後殿下宮溫暖如春,他們一忘了頭還是嚴冬。
宮人匆匆拿來爐,花顏將暖爐攥在手心,才覺得些:“殿下宮裡待久了,出來真跟落入冰窟似的。”
傅惜年道:“回宮就暖和了。”
花顏見傅惜年衣著單薄,看到自己宮人手裡還拿著件大氅,再看自己上的,哪是自己那件,竟是傅惜年把他那件給自己披上了。
他連忙就要解下來:“你怎麼把你那件給我了,你不冷麼?”
傅惜年按住他:“彆折騰了,解下來又要受凍一遭,我披你那件不就了?”
花顏一想也是:“那你穿我的吧。”
傅惜年披上花顏的氅衣,聞到衣裳上沾著花顏獨有的香氣,微微勾了勾唇。
另一頭,柳雁聲直接攥住沈鶴洲冰涼的手,上了同一架輦車。
沈鶴洲秋後問責:“什麼棋盤落灰,是不是嫌我臭棋簍?”
柳雁聲棋,惜沈鶴洲棋藝不精,兩人弈,沈鶴洲十有九輸,剩下一回是柳雁聲見他輸太慘,特意讓他的。
勝負太沒懸念,久而久之,他們就不下棋了。
柳雁聲笑道:“哪裡嫌你了?送殿下賀禮,些吉祥話,你怎麼還計較上了。”
沈鶴洲微笑:“倒是我小肚雞腸了。”
柳雁聲勾勾他手指:“沈大人,大人有大量,饒過我這一回罷。今晚我手把手教你下棋?”
底下抬輦的人觀鼻鼻觀心,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王以明提著燈籠,途經梅園,見枝頭滿目紅梅,興奮地拉林蟬枝去看:“小林,看,梅花開得多看。咱們要不要去看看?”
他心裡打著小算盤,這算不算是他和小林第一次單獨約會呢?
聽花顏,約會就要花前月下,越詩情畫意越。他和小林素日不是在忙酒樓生意就是在忙地裡莊稼,一點兒氛圍都沒有。
下氛圍不正?深夜賞花觀雪,他這俗人竟也有這麼風花雪月的候。
王以明先是激動,然後想到這天氣,又搖頭道:“算了,這麼冷,遠遠看一就,免得你凍著。”
林蟬枝卻道:“走吧。”
王以明:“……啊?”
林蟬枝低頭:“我皮糙肉厚,沒那麼容易凍著。我也覺得梅花……很看。”
……
這一的並肩而行,隻有赫連奚和秦玉龍,老死不相往來。
赫連奚宮宴剛結束就走了,一會兒就沒了影,秦玉龍想跟不敢跟,漸漸就跟不上。
今夜他注定無眠。
–
重雪殿。
陸雪朝看著謝重錦:“他們都走了,你還不走麼?”
謝重錦一愣,立露出委屈的神色:“我一直都在這兒住著,清疏怎麼突然要趕我走?是今日的賀禮不滿意麼?”
賀禮是謝重錦精挑細選、深思熟慮過的。
以陸雪朝的份地位,什麼價值連城的寶物沒見過?送琴雖沒新意,滿滿都是情意。
陸雪朝淡淡道:“你既然送琴,就是道上一把琴已斷了?”
謝重錦一頓,點頭:“嗯。”
陸雪朝從來沒提起那把琴如何了,隻是再也沒拿出來彈過。
謝重錦勒令派去冷宮照顧的人,將陸雪朝每日一舉一動都告訴他,以解相思之苦。
如此,就也道陸雪朝摔琴之舉。
陸雪朝非生而之,覺醒前,受了這天大的委屈,相思入骨,癡念成疾,很難不生怨。
他謝重錦送的禮物向來都愛重,連小候送的小玩具都小心翼翼地珍藏至今。更彆提是成親那年,謝重錦送的相思琴。他總要擦拭,閒閒彈弄。
他愛琴,更愛謝重錦,這清冷自持之人,卻做出摔琴這等決絕之舉。
斷琴是斷情,斷情絕念,見他那有多心死絕望。
謝重錦初聞之,心如刀割。陸雪朝彈斷琴弦,便是心意死絕。他縱痛徹心扉,卻仍不能與之相見。
謝重錦:“斷得。既得相守,自斷相思。”
“那些年……”謝重錦垂眸,“我並非沒與你相和。”
“你獨自撫琴,我也獨自鼓瑟。一宮牆,兩處相思。”謝重錦,“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清疏並非單相思,我日日夜夜……都在與你共鳴。”
“惜紫宸殿的瑟聲傳不到冷宮,不能和上你的琴音。”
“無論如何,終歸是我有負於你。清疏若是想起往事,不想見我,我今夜回紫宸殿獨寢便是。”謝重錦低落道,“隻是清疏彆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