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就要離開。
“……誰真趕你走了?”陸雪朝忍不住道。
“取你的瑟來。”陸雪朝彆過頭,“我許久不曾聽了,我還想聽。”
謝重錦一怔,眉笑開,漾開淺淺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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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雪朝坐於相守琴前,問謝重錦:“許久不碰琴,倒有些手生,我如今再彈,你還能和上麼?”
謝重錦一笑:“我這些年雖荒廢良多,相思從未斷絕,音律倒還精通。”
陸雪朝頷首,垂目,長指輕撥琴弦,隻沉吟片刻,就撥出一連串流暢的曲調來。
謝重錦細聽,發現並不是任何已的曲。
他們過去合奏,都是少年夫妻閨玩樂,彈的或是高山流水,或是情意綿綿,基調大多高雅、輕鬆、歡快。陸雪朝彈的這調,卻充滿淒楚,哀怨,悲涼,掙紮,飲恨,絕望。
仿佛世上一切的悲恨都在其。
琴聲似嗚咽,道出刻骨相思。
他彈著這的曲,神情卻仍平靜。
謝重錦心頭一顫,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道清疏那些年,過得很委屈。清疏很少在他麵前表現出委屈。除了最初難以自控,後來僅有的哭泣,都是因他精神受創而落淚,從不為自己的遭遇哭。
陸雪朝道,他若是委屈訴苦,隻會加重謝重錦的負罪感和自厭,所以他一直都很克製。
而今寄情於琴,便儘數泄露。
欲將心事付瑤琴。音在,終聞聽。
這不是前人譜的調,是陸雪朝這些年的愛恨煎熬,唯有他能彈出。
而這世上,也隻有謝重錦能夠感同受,與之相和。
謝重錦聆聽片刻,撥弦共鳴。
曾經兩處相思無人聞,而今一曲相和兩心。
殿,霜降聽著殿內傳出的琴聲,笑:“陛下和殿下又像從前那般琴瑟和鳴了,真。”
以前太殿下和太妃殿下鼓瑟彈琴,那叫一難舍難分、無憂無慮,其的纏綿悱惻,他聽了都覺得甜蜜。
隻是聽著聽著,霜降就發現這琴瑟之聲都格悲涼,與從前心境大不相同。
旁的宮人早已聽哭了,低頭偷偷抹淚。
霜降低聲斥道:“陛下殿下還在裡麵,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宮人低泣道:“霜降哥哥恕罪,我也不想,我聽著這琴音,就分想家……”
其他人紛紛紅著點頭。這曲相思之意太濃,感染力太強,極易讓人共情,他們都想起了宮的家人。
霜降臉頰一涼,發現自己也哭了。
他是相府家生,從小跟著殿下,沒有相思的人,也不解相思意。
他聽著這曲,心卻疼得很,疼得喘不過氣,像在無儘黑暗找不到向,跌跌撞撞,永恒煎熬。
巴不得那曲早早結束,算解脫。
究竟是經曆了怎的事,才能彈出那絕望的曲?
這一曲和鳴,聽得整重雪殿的宮人都要抑鬱。
在絕望儘頭,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琴聲忽然清朗起來,瑟聲也溫柔應和,像在追逐安慰,似暖陽注入,朝霞升起,冰雪消融,長夜將儘。
曲調和諧低柔,像兩千瘡百孔的人在互相舔舐傷口,慢慢治愈。
最後又漸漸高昂激越,琴瑟同振,並肩攜手,宛如新生。
原本還哭泣的宮人紛紛破涕為笑,才陰鬱的心境一掃而空,都像聽見了希望。
真正的曲,足以撥人心弦,撼動人心。
霜降笑含淚,鬆了一口氣。光聽前半段,他都要以為自家殿下想不開要自儘了,幸有這後半段,幸有陛下陪著……
那一琴一瑟,彼此纏繞,互相依靠,當真是缺一不。
缺了任何一道音色,另一道都無法支撐到曲終。
殿內,一曲終了,兩人相視一,皆是一笑。
無需任何言語,琴瑟為心音,皆已洞悉明了。
他們共同經曆的大悲大喜,都在這一出琴瑟共鳴了。
“這曲很,我要譜寫下來。”陸雪朝思忖,“你覺得叫什麼名字?思無涯如何?”
謝重錦搖頭:“我更喜歡叫歸舟曲。”
江南夜,他們泛舟在藕花深處,他撐槳逆行風雨,停船靠岸。
相思無涯,苦海無邊。
我有風雨同舟之人,我要帶他歸舟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