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泉宮內,秦玉龍脫了上衣,赤著上身,肌肉分明的精壯身軀上顯出道道血紅鞭痕。
赫連奚一邊為他上藥,一邊心疼:“還疼嗎?”
秦玉龍不在意道:“都是些皮外傷,比起戰場上傷筋斷骨算得了什麼?”
他調笑道:“咱姐姐還真是‘溫柔’啊。”
“……”想到自己曾對姐姐的形容詞,再看到秦玉龍現在的慘狀,赫連奚沉默了。
半晌,赫連奚歎了口氣,動作輕柔地為秦玉龍塗藥,娓娓道來:“我知道姐姐並不溫柔,溫柔的人在棲鳳皇室大多活不下去。姐姐實則睚眥必報、心狠手辣,不知鏟除了多少傷害或想要傷害我們的人。可一切都是為了保護我,保護父妃,保護溫家,保護姐夫。她待彆人千般不好,可她對我好,我就不能說她不好。”
“宮裡一個不慎就丟了命的亡魂太多了。從小到大,姐姐都在拿命護我,我被人譏笑幾句,她就能割人舌頭。我被人傷一根手指頭,她就會把那人胳膊都砍下來。若不是我說姐姐若有三長兩短,溫家、父妃與我皆無法保全,姐姐都不會讓我去征戰沙場。回去那日,姐姐看了我身上的傷,直言日後戰場相見,定要斬你首級,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來著……”赫連奚頭疼道,“如今兩國有意結盟,她便不能再與你沙場為敵,姐姐知道殺不了你,隻得打一頓泄憤。”
以赫連鈺的性子,這麼光明正大打一頓反而算好的了,表明此後就一筆勾銷。若是隱忍不發,從長計議,那就是不死不休。
這其中有長黎要與她結盟的緣故,也有赫連奚實在喜歡秦玉龍的緣故。
赫連鈺到底是心疼弟弟,不會真殺了弟弟的心上人,卻又不可能毫無芥蒂地接受。
秦玉龍笑道:“那我可得多謝姐姐不殺之恩。”
“我在認真跟你說話呢。”赫連奚正色道,“兩軍交戰,我也傷了你,沒有你欠我的道理,我留著疤讓你愧疚是說著玩兒的,你彆真拿這個自責。我代姐姐向你道歉。”
兩邊都是他在乎的人,他夾在中間,實在左右為難。赫連奚會使小性子,會跟秦玉龍鬥嘴慪氣,卻不想真戳秦玉龍心窩子。勝敗乃兵家常事,為秦玉龍手下敗將,他輸得心服口服。
“道什麼歉?我替你出氣,你倒向他道起歉來了。”赫連鈺大步走進來,冷笑一聲,“兩軍交戰,你為敵方考慮,你可真是大義。”
“……姐姐。”赫連奚被訓得不敢說話。
他總不能說他早就氣消了,姐姐這個出氣,是她自己生氣。
秦玉龍很有擔當:“姐姐有氣衝我撒,不要為難阿九。”
赫連鈺一見他赤膊,嫌棄地背過身:“把衣服穿上。”
她可不看夫郎以外任何男人的身子。
秦玉龍已塗完藥,默默把衣服穿好了。
“為難他?我和我弟弟說話,輪得到你一個外人——”赫連鈺話說一半,想起這人已成了自家弟弟的“內人”,憋屈地止住了,冷哼道,“要不是阿九喜歡你,今日就不是原樣奉還,而是十倍奉還。”
秦玉龍點頭讚同:“姐姐說的是。”
赫連鈺:“……”
赫連奚忍俊不禁。性子直有直的好處,姐姐想再陰陽怪氣都覺得沒意思。
“你出去,我有話要和阿九說。”赫連鈺道。
赫連鈺剛從議政殿回來,定有正事要談。秦玉龍心知赫連鈺雖勉強認了他這個弟夫,還沒到毫無顧忌的地步,有眼色地離開了。
赫連奚忙問:“談得怎麼樣?”
赫連鈺細細端詳赫連奚鮮活漂亮的麵孔,看得赫連奚不自在起來。
“姐姐怎麼這樣看著我?”
赫連鈺垂目隱去眸中陰霾,笑道:“看阿九漂亮。”
她想起天書上那些所謂玩家的言論,以戲謔愚弄的態度肆意評價著他們這些戲中人,其中不乏對她弟弟的侮辱。
【我在妃線受了委屈就去帝線泄憤。之前玩妃線有個囂張跋扈的和親皇子嘲笑我,我立刻開了個帝線的檔,一直罰他降位他,然後賜死他,特彆解氣。嗬,你以為你取笑的隻是個男寵,想不到我還能當皇帝吧?】
【哪還需要重開個帝線這麼麻煩,你在妃線就能報複回去。隻要不停存檔讀檔讓皇帝隻能寵幸你,寵愛值很快會刷上去,然後係統就自動給你晉位。等你位份比他高就可以隨便折磨他了。我巫蠱咒死陸雪朝後就天天讀檔翻牌刷寵愛值,刷成了皇後,無聊得每天隨機抽一名幸運妃子用刑,罰個幾次對方要麼身體病弱,要麼抑鬱成疾,很快就死了。因為寵愛值太高,皇帝都舍不得罰我。】
字字如刀,割入赫連鈺心房。
在長黎皇帝口中的前世,她從小珍愛保護的弟弟,就這麼被侮辱,被折磨,被殘害。光是看著那些文字,赫連鈺都恨不得把幕後之人揪出來碎屍萬段。
她不是不懷疑天書上的內容是長黎帝後自己寫出來的,但越看懷疑越淡。因為天書上帝後的經曆……實在是太慘了,比她弟弟還要慘。她就是想賣慘,也下不去手給自己編這麼個慘絕人寰的故事。
而長黎那三年,皇帝確實昏庸無道,民不聊生。
長黎沒必要為了給她設這場局,去演三年戲,把自家國運整垮,太得不償失。
在可能危機到所愛麵前,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生命與自由都該掌握在自己手裡。她們棲鳳女子,擺脫男人掌控,自立為皇,不是為了送去給另一群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玩家掌控的。
她本就有奪權之心,如今不過是提早幾年,又有長黎相助,如虎添翼。
“阿九,如果我要殺了母皇和那幾個姐妹。”赫連鈺輕柔道,“你會支持姐姐嗎?”
鄭家滿門被滅,溫家唇亡齒寒。赫連鈺不知遭了另外幾個皇女黨羽多少次暗殺,連女帝都希望她死在戰場上永遠不回來。她對這些人毫無親情可言。
她為赫連奚擋下了太多迫害,沒讓赫連奚見到最不堪的陰暗,怕赫連奚還顧念親情,心懷不忍。
赫連奚笑了笑:“我會帶兵來支持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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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鈺在長黎待了幾日,就隨棲鳳使臣隊伍返程離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