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賀璿住的酒店附近地勢很低,積了很多水,賀璿又喝了酒,這會不方便開車接他,走路過去是無論如何也不行的。
高誌鵬住院後,宿舍隻剩下顧允自己。
嘩啦嘩啦,呼呼呼呼,哐啷哐啷,宿舍條件並不是很好,他耳朵裡能聽到的,就隻有破舊的窗戶,瓢潑的大雨,咆孝的風。
掛掉電話的一瞬間,周圍所有的光都消失了。
停電了。
屋裡和樓道一片漆黑。
顧允扭頭看向窗外,外麵也是一片漆黑。
風,似乎又大了。
一道閃電從遠方垂落,帶來了一刹那的明亮。
短短的刹那之後,四周就又歸於黑暗。
黑得令人心慌。
樓道裡光影交錯,一個身影握著手電摸進了房間,是鐘樂怡。
一束光芒穿透空氣,微弱,搖晃,卻沒有停滯地,緩慢地向他走近,最後直接舉起,打在了他的身上。
小小的光源,就像一個結界,保護住他。
“彆說話,抱緊我。”
少女一低頭,撲進了他的懷裡,雙手彷佛用出了吃奶的力氣,死死摟緊他。
她的話音不大,幾乎淹沒在雨水衝刷世界的聲響中。
與上次摩天輪意外事件不同,這次的鐘樂怡直麵的血腥衝擊,遠比早就跑出去的柳雪娜強烈十倍不止,如果不論法律上的正當防衛,她就是親手殺人的共犯。
鐘樂怡把臉埋在他胸口,小手握成拳頭,隨著她一下下急促的抽泣聲,用力捶打著他的後背。
冬,冬,冬。
顧允呲牙咧嘴皺眉忍著,身子被打得都有點晃。
可他和鐘樂怡一樣,一聲不吭。
被扔到一邊的手電筒電量用儘,閃了幾下,滅了。
黑暗再次籠罩了一切。
這次,一點光也沒有剩下。
一點都沒有。
兩人在黑暗中沉默,隻有在彼此陪伴的私密空間中,才能慢慢消化經曆太多後,積攢到極致的情緒。
生與死,血與淚,共患難,愛彆離。
......
風聲小了很多,雨也轉緩,屋簷下的淅淅瀝瀝,終於變成了頗為清脆的叮叮冬冬。
華詩圓躺在床上,望著空蕩蕩的天花板發呆。
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華詩圓竭儘全力保持的平靜與克製蕩然無存。
她伏在床邊想哭,又哭不出來,覺得可笑,也笑不出來。
不知道應該去質問他,還是直接分手,她想不明白是為什麼。
鐘樂怡站在她麵前的那一刹那,YSL黑鴉片的味道,隱隱約約傳到她鼻腔裡,她就明白了一切。
華詩圓多麼聰明的一個人,細節都擺在她麵前,她怎麼能想不明白?
顧允一直在騙她。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男朋友開始和另一個女生出去約會,開始接納另一個女生的喜怒哀樂,開始和另一個女生成為靈魂拍檔?
是,未成曲調先有情的迎新晚會?
還是,辯論賽上假戲真做的告白?
抑或是,儀式感滿滿的摩天輪?
值得反複斟酌的細節實在太多,華詩圓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個結果。
她突然回憶起,在公交車上初識顧允的心動瞬間。
陽光打在少年臉上,他梳著三七分頭,一身正裝,開著玩笑對她說,要不你做我女朋友試試。
回憶起辯論賽當晚。假裝情侶的華詩圓,想要選擇放棄的那一刻,顧允抱緊她,低下頭盯住她的雙眼。
“我不是假裝的,我是認真的。”
華詩圓至今仍然忘不了那一刻他的表情。
認真,緊張又執著。
她也永遠忘不了,顧允千裡迢迢跑到星城,隻為了給她點燃新年煙花的那一刻。
人潮洶湧的濱湖路上,在漫天燦爛煙花見證下,顧允湊到她耳邊,說出那個永恒的約定。
“以後的每一年,我都在你身邊。”
回想起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顧允對她一直都很好。即使他和那個女生同樣建立了親密關係,顧允對她依然還是很好。
華詩圓隻是不明白,明明什麼都沒有發生,兩人的感情也沒有變質,一切都平穩幸福地向未來推進。
未來幾乎清清楚楚的印在他們麵前,隻要正常往前走,就有幸福大結局。
他為什麼半路突然停下來,想去牽彆人的手?
狠下心來刪掉顧允好友的那一刹那,看見加粗置頂的聊天框從微信中消失,華詩圓還有點恍忽。
她覺得有些不真實,在心裡反複問自己。
真的已經打算分手了嗎?這一切不是夢嗎?
其實很多事情回想起來是有端倪的。
比如顧允已經很久沒有在她麵前提起過鐘樂怡。
比如顧允每次回學校時,晚上都會很晚才回消息,甚至不回。
再比如,他明明是個不愛買衣服的直男。每次見麵時,都會突然多了幾件沒見過的,帥氣的奢侈品牌。
隻是她一直都太傻了,過於自信這一年來,見過家長,買好新房的感情基礎了。
才會在和對方麵對麵,人間相遇的三十秒內,驚覺這個世界的真相。
她不怪鐘樂怡。
從鐘樂怡的眼睛裡可以看出,那種甘願付出,甘願奉獻,願意和顧允同生共死,恨不得把一切都投入其中的衝動,和自己彆無二致。
她愛他,她也一樣。
在這頗有點世外桃源感覺的雨後村鎮裡,曾經在夢鄉中構思過無數婚後生活的少女淚流滿麵。
她擦乾眼淚,調整好情緒,閉上眼,鏡頭卻不由自主地閃過大四那一年,學生會辦公樓。
兩個人剛剛確定關係,顧允在人聲鼎沸的校園過道裡,揚了揚下巴,微笑著對她說。
“我現在不是顧老師,以後不要不好意思指使我,你可以隨便給男朋友安排任務。”
好想回到那時候啊。
一滴眼淚,從耳畔悄然劃過,於焉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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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寫得胸悶,不過大家放心,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