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014(2 / 2)

艾彼揉了揉他的腦袋,讓他靠在自己肩上,掏出身上的子彈和□□靜靜數物資。在她以為馬克思已經睡著了的時候,他突然拿出兜裡的東西給她。

“我這還有。”

艾彼看了看他手裡的圓形金屬。

“這些是彈頭。”

馬克思聲音很輕,但依然能聽出失望:“不能用?”

艾彼從□□裡拿出一顆子彈給他。

“完整的子彈更長,彈殼裡裝滿火藥,點燃火藥,才能發射子彈。”

馬克思看著手心裡的兩種金屬造物。

子彈頭圓溜溜的,主體很短,像個實心小球。就是這個小東西輕易就能奪走人的性命,而他可以掌控它。

普通人需要借助外力才能發射子彈,但和他使用起來的殺傷力沒什麼不同,士兵拿到槍,訓練一天就可以殺人。

“我不喜歡子彈。”馬克思說。

“我也不喜歡。”艾彼輕聲回複。

但你依然在用它,馬克思想。

當時,他沒有聽艾彼的話,固執地去找她,艾彼什麼也沒有說;現在,他不願意就這樣睡去,固執地不肯休息,艾彼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她好像很遠,好像不在乎。

但她把不殺人的辦法教給他,她給他自己的肩膀,她討厭子彈,卻在所有人休息的時候獨自拿著槍。

她什麼話也沒說,卻什麼事都做了。

火光雖然微小,但驅散了他滿身的寒意。

他曾經無數次幻想自己生於和平年代,可以聽爸爸每晚給自己講格林童話,而不是擔心燈光會引來炸彈;可以向媽媽要新鮮出爐的麵包,而不是在每天做工之後撿夥房不要的黑麵包。

今晚,他的幻想突然變得無邊無際,仿佛不再有限製,不再有恐懼。

他希望這個世界上沒有子彈。希望即便納粹看到了火光,也隻是安靜地加入進來。希望母親、父親、艾彼,都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某一個美好的地方,即便他們最終要分離,也能帶著祝福與希望告彆。

為了抵達這樣的未來,他模模糊糊中產生了一個想法。

“如果有人的能力是可以改變彆人的思想,讓大家都和平向善就好了……”

馬克思在火焰的溫暖中幻想著,終於進入了夢鄉。

……

一夜無事。

鳥兒開始鳴叫的時候,大家都醒了,不知道是因為有一點響動都會驚醒,還是根本沒有睡著。

艾彼強化過的身體對一次熬夜幾乎沒有感覺,他們很快上路。但比起歸家心切的其他人,兩人的步速都不是很快。馬克思看著同胞們漸漸走出視線,並沒有說什麼。

大家的目的地都是一樣的。

走到城市的時候,天色幾乎完全亮了。城內的幾處煙火不知是戰火的餘燼還是早起的烘焙,街道上已經看不見任何納粹士兵或者警察,人們滿懷希望地走進城裡。

有更多人抵達了城門,他們腳步急切,熱淚盈眶。有些人認出了艾彼,打彎脊背,用並起的手指向她獻吻。

“謝謝你,不論你是誰,不論你為什麼出現,不論你會去哪裡,希望你有幸福美滿的一生。”

幸福美滿的一生,便是他們最誠摯最美好的祝願了。

艾彼緩緩向裡走著,速度越來越慢,直到停下腳步。因為她感覺到馬克思有種膽怯到發抖的感覺。

他害怕看到自己麵目全非的家。

那隻是一個很小的、照不進陽光的狹窄地下室,根本算不上什麼很好的地方。但裡麵有母親用來做果醬的玻璃罐,還有放著兩人衣服的木箱子。

如果連這麼小、這麼不起眼的地方都變成了殘垣斷壁,馬克思覺得,自己的心裡一定會有什麼東西崩塌。

如果他什麼也沒有了,他會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

他看看街邊多出的穿著其他國家的軍服的士兵,又看看像是沒有任何歸屬的艾彼,問了一個一直想知道的問題。

“艾彼,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來救我們?”

艾彼一直在耐心等待著馬克思緩解自己的情緒,聽到這個問題,她溫柔地笑了笑:“因為你,你有一個朋友托我照顧你。”

馬克思愣住了。

一切幸運與美好都隨之凍結。

“你找錯人了。”聲音像是帶著回響,“我沒有朋友,我……你找錯了。”

他冷得打起哆嗦來,那個馬克思在哪裡?真正的馬克思是不是還在集中營?會不會他已經死了,就因為自己沒跟艾彼說清楚?

心中的空洞化為恐懼從馬克思眼中漫出來,他不敢相信自己搞砸了一切,他不僅一無所有,還毀掉了彆人的希望。

馬克思喘不上氣來,踉蹌著向後退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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