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惠:“……嗯。”他有點不自然的蜷縮了一下手指,“這個是一不小心的,過幾天就消下去了。”
沙耶加用一種平靜的眼神看他。
氣氛一時陷入了沉靜,伏黑惠抿了抿唇,有心想要解釋但又不知道應該解釋什麼。
沙耶加把手放下來,牽著他的手去食堂。
男孩子的平均體溫更高,高的幾乎有點熱。他的手心有很多握著武器留下的繭子,因此甚至有些粗糙的感覺。
伏黑惠幾乎很乖巧的被她拉著走。沙耶加走的很快,發絲幾乎要飛在半空裡。
到了食堂她把伏黑惠按在一個位置上,然後問食堂阿姨要了一點裝著冰塊的袋子和一條乾淨的毛巾。
毛巾沾過水又擰乾,覆蓋住了胳膊肘上的淤青,沙耶加低頭,把裝著冰塊的袋子隔著毛巾敷在淤青上。
“冰敷。”沙耶加說,“過兩天再換熱敷,這樣消的更快。”
天色漸暗,太陽落山,黑暗漸漸地籠罩下來,隻剩下一點微光。
沙耶加按著冰塊:“小傷也要當回事,就算隻是淤青,也是會痛的。”
伏黑惠輕聲:“好。”
沙耶加忽然沒來由的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她了解伏黑惠,正如同伏黑惠了解她一樣。數十年的朝夕相處,足以讓她敏銳的察覺到伏黑惠的情緒和心裡的一些想法。
那一槍所造成的心理陰影也造就了伏黑惠對她過度強盛的保護欲。兩個人的實力都在一定的水平之上,平常倒還看不出什麼。
但是當伏黑惠意識到,兩個人之間有些懸殊的實力差距無法滿足這股保護欲的時候,就難免有些焦躁起來。
再過幾年。
她想。
再等一等就好了,惠隻是還需要一點時間,這點時間不會太長。
有一天他會真正安心下來的。
兩個人安靜的坐了一會兒,眼看天就要完全黑下來,伏黑惠湊近,碰了碰她的額頭。
“去一下我宿舍,可以嗎?我有禮物給你。”
“嗯?什麼時候又挑了禮物?”
“買花回來的那天之後,做功課花了一點時間。”伏黑惠想了一下,“算是……比較有意義的吧。”
沙耶加還按著冰塊,腦子裡飛快把那次約會的內容過了一遍,然後捕捉關鍵詞:“我猜猜,是高跟鞋嗎?”
伏黑惠的眼底流露出柔軟的眸光,“嗯。”
女孩子第一雙高跟鞋,確實很有意義。
對於高跟鞋這種女孩子的物品,伏黑惠功課做的很認真。
伏黑惠的宿舍照常沒有什麼大的變化,隻是多了一個透明的玻璃花瓶,擺在桌子上,裡麵有大半瓶水,插著好幾朵簇擁著的百合花,仍在開放。
沙耶加垂首,長發從胸前落下來,她的手指撫摸過花朵柔軟的花瓣。
伏黑惠從櫃子裡提出來一個袋子,看大小多少能估計到是裝著鞋的盒子。他走過來,然後示意沙耶加坐在椅子上。
紙質的袋子放在地麵上,伏黑惠單膝蹲下,仰起頭:“我給你穿?”
雖然是商量的語氣,但期盼的意思已經從眼睛裡露出來了。
“好啊。”
她坐在椅子上,可以看到伏黑惠有點炸毛的頭頂。這個視角不多見,因為伏黑惠的個頭已經比她高上許多了。
裝鞋的盒子從袋子裡拿出來,伏黑惠把袋子按平,放在地麵上,然後握住了沙耶加的腳腕。
很細,一隻手就可以完全握住,腳腕處的皮膚很白,甚至可見泛青的血管。
視覺上有一種很脆弱的感覺,好像稍微用力就會折斷似的。
脫掉球鞋,脫下白色的帶著花邊的襪子。女孩子顏色蒼白的冰涼的腳暫且放在事先按平的袋子上,伏黑惠打開鞋盒,取出鞋裡麵的填充物。
伏黑惠的眼光是好的。
沙耶加坐在椅子上,看伏黑惠低著頭專心給她換鞋。
可以看出來是認真做了功課的,白色的高跟鞋,珍珠綁帶的設計,穿上之後,白皙的腳麵和漂亮的弧度都會露出來。
珍珠綁帶長到兩圈,交錯著纏在腳腕上,宛如植物向上攀爬。
鞋碼也是剛好合適的。
沙耶加彎下腰。
伏黑惠給她換完鞋子,抬起頭,兩個人頃刻之間湊的很近,連呼吸都能感受到。
沙耶加碰了碰他的鼻尖,眼睛忽然彎起來:“是不是很像我答應你交往的那個時候。”
伏黑惠:“……嗯。”
他眼下的皮膚有點紅,然後站起來,伸出手:“走兩步試試看,會磨腳嗎?”
沙耶加把手放在他的手掌上,站起來,原地走了兩步:“不會。很舒服。”
第一次穿高跟鞋,這感覺還有點新奇。
鞋跟是細的,大概有七八厘米高,和地板接觸的時候,就會發出清脆的小小的敲擊聲音。
沙耶加抬起頭,比劃了一下:“唔,我現在和惠差不多高了啊。”
青春期本來就是長個子的時期,沙耶加穿平底鞋的時候還要仰頭,但現在換上高跟鞋,就完全是平視了。
伏黑惠“嗯”了一聲,湊近過來。
臉頰很親密的觸碰,然後吻上戀人有些冰涼的唇。
少年的手臂摟住戀人的腰,然後把人往懷裡帶,越收越緊。
沙耶加能感受到他的親吻裡帶著點急切,還有不安的焦躁,甚至還有點凶。
近在咫尺的呼吸變得有點急促和不規律,細密的親吻從臉頰到嘴唇,帶著點尋求安慰的意思。
沙耶加摟住他的脖子,手按在他的後脖頸上,哄人一般親回去。
“惠。”沙耶加眨著眼睛,指腹拂過他泛紅的眼尾和臉頰,有點無奈的笑起來,“你好像總是喜歡把我圈起來。”
“嗯。”坦蕩的承認了,溫熱的臉頰碰了碰她的皮膚,有點黏人,“這樣會有沙耶加屬於我的感覺。”
沙耶加有時候覺得自己夠黏人了,但顯然伏黑惠的黏糊程度才比較遠超想象。
沙耶加有點苦惱:“我們彼此詛咒共生,永遠不會分離,這還沒辦法讓惠有足夠的安全感嗎?”
伏黑惠捉住她一隻手,眼睛低垂,親吻她的掌心,“我沒有質疑沙耶加的心意,但有時候也會控製不住去想,也許有一日你會厭倦這樣的關係,到時候會發生什麼,哪怕是我也難以想象。”
外麵的天色完完全全的暗下來了,黑夜降臨。頭頂的白熾燈照亮了整個房間,伏黑惠的眼底卻沒有明亮起來。
那雙深藍的眼睛,帶著暗沉的、不可捉摸的東西。
沙耶加腦子轉了一圈,然後總結:“所以你在擔心,萬一有一天我不愛你了怎麼辦,對吧。”
“……差不多。”
你就是!
沙耶加想。
“說真的,未來會發生什麼,都是沒有辦法保證的事。”沙耶加想了想,“永遠這樣熱烈的愛一個人的保證,哪怕是我也不一定能給出。畢竟是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如果沒有做到,我們兩個都會因此而痛苦的吧。”
伏黑惠握著她手腕的那隻手微微緊了一點,語氣卻還很平穩:“哦。”
兩個人的距離很近,幾乎完全貼在一起,所以沙耶加知道他其實沒有表麵那麼平穩,身體幾乎緊繃起來了。
沙耶加忽然往他唇上親了一口,然後微笑起來:“但是惠,你可以對自己多一點信心。”
“我私以為,我會一直因為你而心動的。”
一個微笑就可以輕易點亮一個女孩子的麵容,如同柔軟的花朵盛開一般,不知何時纏繞了絲絲縷縷百合花的香氣。
伏黑惠整個人都肉眼可見的一愣,然後有點沒反應過來似得,“啊?……啊,哦。”
看起來傻愣愣的,但耳垂已經紅了。
沙耶加被他逗樂了,她把手腕從伏黑惠手裡抽出來,忍不住捧住他的臉親了又親:“惠。”
“我絕不會拋棄你的。”
她這樣低聲說,語氣又軟又溫和,微微垂下睫毛,親吻戀人的眼睛。
我們早已互相詛咒了彼此,並在心中發下永不分離的誓言。
“過幾年,等惠到了年紀,我們就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