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穆柳三個人隻差一點點就能抓到那道小身影。
他們速度很快, 在茶茶選擇進入宿舍樓的時候，他們距離幼崽隻有不到十米的距離。
穆柳興奮得額上的三隻紅眼珠幾乎要暴眶而出，那些黏液流的更快了, 順著她修長的脖頸往下流，但就在下一秒——
幼崽衝進了宿舍樓中，那道大門迅速地關上了。
三人猛地停下了腳步, 大門上的不鏽鋼欄杆照映出他們難看的臉色。
矮個男人遲疑地道：“穆神侍，我們要破開門進去嗎？裡麵好像有一個……很強的汙染物。”
高個男人和矮個男人暗暗對視了一眼，均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以這個汙染物的氣息來看，他們兩個估計都打不過。
如果穆神侍執意讓他們進入其中去抓那個小孩……
高個男人猶豫著道：“穆神侍，那個小孩進去估計也活不了多久，她如果身上真的有神格碎片, 應該會在她死後自動掉落，我們要不就等著門打開吧……”
“這是一個自動產生的規則地。”穆柳眼睛恢複了原狀, 眼眸直勾勾地盯著大門，似乎能透過層層阻攔看到那道幼小的身影。
她額上的三隻紅眼珠還在不停地嘶嚎著要血肉, 嗷嗷待哺, 宛如一隻隻不知疲憊的醜陋蛆蟲。
穆柳動作輕柔地依次撫過那些紅眼珠, 她的手仿佛帶了什麼魔力, 紅眼珠們聲音減弱，依次嘟囔著閉上了眼睛, 最終, 鑽進了穆柳的額頭中。
她額頭上的皮膚詭異地蠕動著，很快恢複了平靜。
穆柳收回了手，冷淡地道：“裡麵的汙染物實力很強，我也不想為此浪費自己的力量。”
“我能感覺到安玥局那些人已經聚集在了外麵。所以——”她冷聲吩咐道，“你們先想辦法潛進去抓到那個小孩, 我知道你們打不過這個汙染物，所以儘量避開它。”
“我要去邊緣處看一下，必要時我會出手，防止他們破開進來。”
矮個男人和高個男人麵色齊齊變了，他們對視了好幾眼。矮個男人訕笑著開口，道：“穆神侍，他們應該進不來吧……”
他們兩個也就剛剛脫離底層信徒，得到了目之神賜予的目，如果對上像安玥局這樣的政府組織……恐怕隻會被抓緊大牢嚴加拷打吧。
穆柳美眸中劃過一道鄙夷，冷冷地道：“進不來，而且外麵還有我們的人。必要時他們會幫我們引來那些人的。”
“我倒是挺好奇的，當這些劣等人類同時遇到危險的時候，他們安玥局會選擇優先保護哪一個呢。”
說著，穆柳倏然大笑了起來，笑聲尖利刺耳，讓人聽著隻覺得古怪詭異。
矮個男人和高個男人下意識朝後縮了一下。
“好了你們快去吧。”穆柳冷瞥他們一眼，“這次任務失敗的話，你們知道後果的。”
兩人忙不迭地應下，然後目送穆柳轉身離開。
等確認穆柳走遠了之後，矮個男人悄聲道：“兄弟，我們從哪進？”
高個男人想了想，猶豫著道：“通風口怎麼樣？或者是廁所的窗戶……”
矮個男人道：“……你確定能鑽進去？”
高個男人蠻有信心的，道：“我鑽過很多次，應該沒問題，你跟著我就行了。”
矮個男人：“……行吧。”
……
與此同時，宿舍一樓的大廳中，幼崽直麵著那個怪物。
足有兩米高的粗壯怪物還能依稀看到一點人類的樣子。
它長了一頭短卷發，底下的頭顱膨脹的太大，導致一頭卷發都炸了起來。
而那顆巨大的頭顱上，長滿了大大小小的各種各樣的眼睛，有的已經睜開，有的半闔，還有的剛從皮膚中擠出來，正緊緊地閉眼。
但無一例外的，它們都是紅色。
怪物腫脹著的身軀上是一件搖搖欲墜的，崩裂的熟悉衣服，左胸口的部位依稀還能看到“平安福利院”幾個字。
“錢阿姨……”
那些睜開的紅眼珠中的瞳孔中映出了幼崽哭泣的臉，它們冷冷地注視著那道幼小的身軀顫抖著，烏黑明亮的大眼睛中滿是淚光。
紅眼珠們滴溜溜地打了個轉，旋即，麵前的怪物喉間發出“咯咯”的聲響，沙啞的聲音艱難地蹦了出來：“……你是誰？”
茶茶強忍著眼淚，道：“錢阿姨……我是茶茶啊……”
茶茶清晰地記得錢阿姨原先的模樣——
有一點點胖，但很慈祥，也很愛笑，一見到她眼睛就眯了起來，然後招呼她過來吃東西。
那雙大掌很溫暖，她身上帶著好聞的香味，錢阿姨經常說：“茶茶太瘦啦，要多吃點才好。”
“這是阿姨從家裡帶來的特產，茶茶要不要吃點？”
“茶茶是不是昨晚又偷偷哭了？彆哭了孩子，等你媽媽忙完，她會來接你的。”
可是現在——
錢阿姨變成了怪物。
怪物搖搖晃晃地朝她走來，那道沙啞的聲音繼續道：“……茶茶？對，你就是今晚那個一直沒回來的孩子。”
“你遲到了，你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幾乎是話音落下的瞬間，怪物頭顱上的所有眼睛都睜開了，死死地盯著幼崽。
紅眼珠們同時發出了尖利的聲音，蓋過了沙啞的女聲：“……你違反了規則！”
茶茶抖了一下，她感覺到了濃烈的惡意，她垂下了小腦袋，抱緊了懷中的兔兔。
幼崽身上鵝黃色的連衣裙中左邊的口袋突然鼓了起來，隻是沒人察覺到。
所有的紅眼珠直勾勾地看著她，怪物搖搖晃晃地朝她靠近，彎下腰，它們離幼崽越來越近，垂涎欲滴地“嘶嘶”道：“好香啊……你真的好香啊。”
“如果你說不出來……我就吃了你！”
巨大的陰影把茶茶完全籠罩了起來，刺耳的“嘶嘶”聲越來越近。
茶茶微微顫抖，然後……舉起了手中的兔兔。
“我、我去找兔兔啦……”茶茶的小奶音有些發顫，但說出的字眼卻很清晰，她怯生生地瞅了怪物一眼，道，“錢阿姨，你之前也陪我一起找過兔兔的，你說沒事的，東西丟了就要去找。”
“阿姨你說，晚一兩次回來也沒關係的。”
幼崽稚嫩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中回蕩，而那些紅眼珠停滯了一瞬，像是被掐住脖頸的鴨子一般瞬間閉上了嘴，隻是目光中滿是怨毒與貪婪。
沙啞的女聲再度響起：“……是的，我說過這樣的話。”
它用力地撓了一下腦門，似乎覺得很煩躁，粗壯像是野獸一般的大掌帶下來幾顆尖叫的紅眼珠，它們乍一落地便化為了烏有。
怪物道：“……茶茶是吧，就差你了，快進去找到自己的位置躺下。”
“你要快點睡著，所有小朋友都睡著了。”
茶茶鬆了一口氣，用力點頭，然後邁開兩條小短腿朝樓梯跑去。
她住在三樓！隻要她回到自己的小床就沒事啦！
隻是茶茶剛踏上第一階樓梯，背後突然傳來了一道細細的尖利聲音，像是一個紅眼珠發出來的：
“……可是你好香啊，你沒有眼珠，你跟其餘小孩都不一樣啊。”
越來越多的紅眼珠興奮地開口，道：“……你肯定不是這裡的小孩！你是怪物！你跟他們都不一樣！”
“你長的就跟大家不一樣！而怪物……”紅眼珠們顫動著，盯緊了那個幼小的身影，嘻嘻笑道，“而怪物就要被吃掉！”
“吃掉吃掉吃掉！”
紅眼珠們叫的越來越大聲，而怪物拖動著臃腫龐大的身軀，一步步地朝茶茶走來。
茶茶轉過了身，小臉有些發白，她努力克製自己不要抖，不要害怕，也不要哭。
她不能哭，她一定可以想到辦法的！
她要出去，姐姐們和哥哥都在外麵等她！
這是錢阿姨，對她特彆好的錢阿姨，才不是怪物。
幼崽慢慢地不抖了，她抬起了那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認真地道：“可是……我跟大家都是一樣的啊？”
紅眼珠們正往下不停地流著哈喇子，黏液滾了怪物一身，聞言，它們愣了一下，立馬憤怒地叫道：“你胡說！你在騙我們！”
“你沒有眼珠……身上都是香甜的氣息……你就是一個怪物——”
紅眼珠們突然卡了殼，眼珠瞪的更大了，幾乎要暴眶而出，尖叫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茶茶抬起了小胳膊，細嫩白皙的胳膊內側有一大塊黑氣，幾乎布滿她一整條胳膊。
黑氣翻滾著，露出了一隻隻猙獰恐怖的黑色眼珠，純黑的眼睛死死地盯向了那些紅眼珠。
濃烈的怨氣撲天而來，憤怒地撲向了那些紅眼珠們。
紅眼珠們才剛剛誕生不久，對這種怨氣很是討厭，它們立馬發出一聲聲尖叫，道：“臟東西！醜陋的臟東西！”
“呸呸呸！真臭真惡心！”
小黑：“？？？”
小黑氣死了，想撲上去咬死那些紅眼珠，但被一隻軟軟的小手給拉住了。
這個精致可愛幼崽的大眼睛中迅速地盈上了一層水霧。她抬起小手擦了一下眼睛，抽噎道：“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但就是跟你們不一樣，嗚嗚嗚嗚……”
茶茶本來就是個五歲小孩，一直強壓著心頭的恐懼，如今乍一被這些可怕的紅眼珠罵，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淚珠大顆大顆的落了下來。
但茶茶知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於是緊緊地抿著唇，想控製自己不要哭，隻是小身體一抽一抽的，淚眼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更可憐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茶茶突然聽到了接連不斷的淒厲慘叫聲。
茶茶動了動耳朵，怯生生地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