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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薑沐言心知蕭老夫人、宋令貞就在她身後, 蕭南瑜這一抱她們肯定看到了。

她雖也貪戀蕭南瑜的懷抱,但眾目睽睽之下卻忍不住羞紅了臉,掙紮著用?小拳頭輕錘蕭南瑜,一臉嬌羞道:

“快放開?我, 祖母和母親都看著呢。”

蕭南瑜聞言, 這才戀戀不舍的從薑沐言頸項抬起頭來, 果?真看到蕭老夫人和宋令貞朝他的方向走了過來。

蕭南瑜放開?薑沐言,朝兩位長輩行?禮:

“祖母、母親, 阿瑜與二弟已平安歸來,讓祖母、母親與嬸嬸們擔憂了, 孫兒不孝。”

蕭老夫人雙眸噙著淚, 上前用?力抓住蕭南瑜的雙手?,想說話喉嚨卻哽住難言,半晌才壓抑著哭腔道:

“回?來便好, 回?來便好。”

雖說此前有府兵回?來稟告,蕭南瑜和蕭南源兄弟二人在逼宮衝殺時並未危及生命。

可他們被關在皇宮幾日?杳無音信, 蕭家女眷又怎麼可能不擔憂。

如?今見到人平安歸來, 一顆心?才終於落了地。

幾人進入正房。

蕭南瑜剛跨進門檻,就見一個小娃娃衝刺過去緊緊抱住他大腿。

“爹爹!爹爹你終於回?來了,星星好想你。”

蕭以星高高仰著頭,可可愛愛笑容燦爛的看著蕭南瑜。

“星星。”蕭南瑜嘴角的笑容也跟著揚起,俯身一把抱起小閨女。

他身後,蕭南源也很快趕了過來。

蕭老夫人的正房裡。

幾個主子外加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奶娃, 院裡的人都被清空了,隻有一個老嬤嬤忠心?耿耿的守在正房門外。

宋令貞心?疼蕭南瑜和蕭南源, 本想讓他們回?院洗漱一番,休息片刻再過來, 蕭南瑜卻執意要留下先和長輩交代一下宮中事宜。

蕭南瑜和蕭南源雖留在了京中,卻無法?時刻待在府中。

鎮國公府還是由蕭老夫人和宋令貞坐鎮,宮中和三?皇子那邊什麼情況,掌家的當家主母不能一問三?不知,至少心?裡要有數。

幾家歡喜幾家愁。

隨著宮門不再緊閉,有少許人能自由進出皇宮後,沒能早早抱上三?皇子大腿,又投靠無門的人,紛紛往鎮國公府遞帖子。

特彆是得知蕭南瑜回?府後,鎮國公府大門前的巷子,都被排隊求見的馬車堵住了。

奈何蕭南瑜一個也不見。

管家守在門前收了一大疊的帖子,勸諸位貴客回?去,但回?去的也沒幾個,不少人嚷嚷著見不到蕭南瑜,見一見蕭南源也行?。

一位侍郎大人看著人頭攢動,卻沒一個擠得進鎮國公府大門的同僚們,心?裡直歎氣,忍不住和身邊同僚道:

“哎,蕭家長輩全都上了戰場,留下兩三?個少年郎掌家,我往日?和這些?少年將軍不熟,現如?今想攀個交情都不得其?門而?入。”

“誰不是呢?”同僚也連連歎氣,“誰能想到鎮國公都離京了,鎮國公府反而?比往日?還要熱鬨萬分。”

說到鎮國公,吳侍郎扭頭四下瞧了瞧,靠近同僚低聲耳語道:

“小王大人,蕭家大公子和三?皇子一同逼宮,你說,這事鎮國公事先知不知道?”

吳侍郎有此疑問並不奇怪,因為鎮國公府是開?國功臣,幾代帝王更迭的過程中,鎮國公府始終保持著中立態度,從不參與黨爭。

是以,蕭南瑜今朝站隊三?皇子不算,還和三?皇子一起逼宮謀逆,實在是太出乎眾人的意料了。

有人懷疑此事是蕭南瑜自作主張,鎮國公並不知情也屬正常。

但也有人懷疑,事關家族存亡這麼大的事情,蕭南瑜應該不敢私自做主,此事肯定也是鎮國公點了頭的。

而?且鎮國公出征了,可鎮國公老夫人還在京中。

蕭南瑜要逼宮謀逆這麼大的事,鎮國公老夫人總不能不知道吧?

若鎮國公老夫人知道,還讓蕭南瑜去做了,那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鎮國公老夫人的態度與立場,不說百分百代表了鎮國公,但也不會?和鎮國公背道而?馳。

但讓人想不通的是。

從不參與黨爭的鎮國公府,為何今朝就突然摻和了一腳?

總感?覺這裡麵蘊藏著巨大的秘密。

小王大人被吳侍郎問得心?頭一跳,他也四下看了看,見無人注意到他們,這才壓低聲音回?答道:

“我也想知道鎮國公知不知道,但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事已成,鎮國公府的榮耀又要更上一層樓了。”

本就戰功赫赫的鎮國公府,又將要榮耀加身之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王侍郎在感?慨之餘,又連連可惜道:

“我怎麼就這麼沒眼力勁兒呢?你說說,我們要是像兩位尚書大人一樣反應迅速,不也能搭上三?皇子這股東風扶搖直上嗎?天大的好機會?就這麼白白錯過了。”

王侍郎嘴裡的兩位尚書大人,指的是逼宮當晚,早早就投奔三?皇子的陸如?紀和刑部尚書。

“要不人家怎麼早早成了尚書,不知比我們機靈多少倍。”小王大人也不無惋惜道。

燕帝趨近油儘燈枯的這一年。

先是經曆大皇子逼宮,後又遭遇三?皇子逼宮。

同樣是逼宮,結局卻截然不同,期間還折進去一個二皇子。

各懷心?思的朝廷百官,也都明白幾位皇子中,已無人能再與三?皇子爭奪帝位。

是以不止鎮國公府門前熱鬨,陸府和刑部尚書府的門前一樣很熱鬨,拜帖一張又一張的往裡遞。

和鎮國公府的誰也不見不同。

陸如?紀和刑部尚書還是見了一些?同僚的,但見的也不算多,都是往日?交情還算不多的才能見上一麵。

迎來送往了一天後。

不知是已近黃昏還是平和大營抵京的原因,各府門前肉眼可見的冷清了下來。

蕭南瑜回?府後好好的補了一覺,黃昏到來前,他精神百倍的醒了過來。

房裡很安靜,一點聲音都沒有。

他掀開?床幔才發現屋內並非沒有人。

隔著若隱若現的屏風,他看到薑沐言坐在軟榻上繡花,而?蕭以星就在她身旁,低著小腦袋瓜不知道在玩著些?什麼。

蕭南瑜定定望著妻女,醒來睜眼就能看到這般溫馨恬靜的一幕,很好的熨帖了他這幾日?高度緊繃的神經。

逼宮謀逆,在外人看來是大逆不道,命懸一線。

可於他、於蕭家而?言,不過是想要妻女安康,家人健在,闔家歡樂而?已。

蕭家助三?皇子逼宮,沒有一個蕭家人想要得到的是榮華富貴、飛黃騰達,他們想要的隻有家人平安,僅此罷了。

揣測萬分的外人,又如?何會?知曉,蕭家人的心?願竟如?此簡單、微小。

蕭南瑜下榻穿衣,他動靜不大,但外間的薑沐言卻回?過了頭來。

“星星,你爹爹醒了,娘進去看看。”

薑沐言放下繡繃,跟團坐在軟榻上的蕭以星道。

“娘,我也要進去看看爹爹。”蕭以星一聽也不玩了,兩條小胳膊一伸就要抱抱。

薑沐言隻得抱起她,一同入了裡屋。

“爹爹!”蕭以星看到蕭南瑜,小奶音又甜又開?心?的喚他,小小人兒滿目的關切與心?疼,“爹爹大白日?的睡覺是不是因為好累好累?爹爹現在好多了嗎?”

“好多了,爹爹看到星星就一點都不累了。”

蕭南瑜看著又乖又軟的小女兒,嘴角忍不住上揚又上揚。

蕭以星腳上未穿鞋,薑沐言將她放到床榻上,轉身去給蕭南瑜穿外袍。

蕭南瑜自幼獨立慣了,並不習慣有人服侍自己穿衣,但看著麵前的嬌嬌小娘子,他就也十分配合的衣來伸手?了。

待兩條手?臂穿上衣裳後,蕭南瑜也不等薑沐言給他完全穿好,收臂時就順手?將身前的小娘子攬入懷中。

軟玉溫香抱滿懷,他忍不住感?慨道:

“言言,成親真好,我們真應該早點成親的。”

薑沐言則是有些?哭笑不得,不忍心?打擊他,卻還是提醒他道:

“這可早不了,我剛及笄就嫁給你了,還能早到什麼時候去?”

想到薑沐言的年齡,蕭南瑜忍不住歎氣,確實是想早些?也早不了了,怪他早出生了幾年,才會?這樣心?急。

“羞羞羞。”蕭以星軟乎乎的小肉手?忽然捂住雙眼,奶聲奶氣道,“祖母說大人抱在一起是羞羞臉,爹爹羞羞!”

“……”蕭南瑜頓時有些?語塞及無奈。

小娃娃腦袋瓜也不大,怎麼一點小事都記得這麼清楚?

“星星乖,爹爹和娘親已經成親了,是夫妻,夫妻抱抱是不羞羞的。”

雖然被女兒取笑,但蕭南瑜抱著薑沐言的雙臂還是沒有鬆開?。

“不是哦。”蕭以星立馬放下小肉手?,一本正經的反駁著蕭南瑜,“祖母說,大人被人看到抱抱就是羞羞,爹爹和娘親都是大人,當然是羞羞啊。”

“被外人看到才羞羞,被星星看到不算羞羞。”

蕭南瑜被小奶娃正經嚴肅的小模樣可愛到,也一本正經的解釋道。

“為什麼被星星看到不算羞羞?難道星星不算人嗎?”蕭以星的小臉兒瞬間垮了下來。

她隻是小了點兒,還沒有長大而?已,不是人她是什麼?

“你看看你,女兒都被你弄懵了。”

薑沐言臉蛋微紅的輕推開?蕭南瑜,嬌嗔的微瞪他一眼。

和蕭南瑜抱在一起的時候被蕭以星看到,畢竟孩子還小,她本也沒覺得害羞。

但父女倆這麼一對話,弄得她再看自己天真無暇的閨女時,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星星當然是人,你爹爹的意思是,因為你是我們的孩子,所以爹爹和娘親抱抱被你看到不算羞羞,但被彆人看到就羞羞了,所以爹爹和娘親抱抱的事你不能跟彆人說,知道嗎?”

薑沐言也不管蕭南瑜了,走向床榻坐下跟蕭以星解釋了起來。

“哦。”蕭以星似懂非懂的點頭,“星星肯定不告訴彆人,但哥哥也是爹爹和娘親的孩子,連哥哥也不能說嗎?”

“……”看到蕭以星一如?往常的提到蕭以舟,薑沐言心?口疼了一瞬,“哥哥當然可以說。”

被拋下自顧自穿衣的蕭南瑜,動作也微頓了一下。

他也抬腳走向蕭以星,詢問著小娃娃:“星星,你還能見到哥哥嗎?”

“當然能啊。”蕭以星天真又理所當然的回?答道。

聽著她如?此肯定的回?答,薑沐言和蕭南瑜對視一眼,眸中的觸動都帶著驚喜。

“星星,見到哥哥後,你們要做什麼?”

薑沐言斟酌著用?詞,小心?翼翼的追問著。

可愛的小奶娃歪著頭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得見到哥哥後才知道。”

薑沐言不想為難自己女兒,但還是忍不住又追問一句:“你們還會?回?來見爹爹和娘親的對不對?”

她本以為也得不到有用?的答案,卻聽蕭以星十足肯定道:

“當然啊,爹爹與娘親是我和哥哥的爹爹與娘親,我們當然會?回?來的呀,不回?來我們去哪裡見爹爹和娘親呀?”

小娃娃的回?答很肯定,並異常堅定。

可這份堅定中,蕭南瑜也看出了小孩子的天真。

這是小孩子理所當然想見爹爹和娘親的想法?,並不是她真的知道什麼。

薑沐言也感?覺出來了。

蕭南瑜輕拍了拍她的背,無聲的安撫她,莫要急。

順其?自然便好,這些?事他們也無法?左右。

“言言,我得出去一趟,晚膳就不在家裡用?了。”穿戴好衣裳的蕭南瑜,對薑沐言道。

薑沐言一聽到蕭南瑜要出門,心?就提了起來。

蕭南瑜見她目露擔憂,嘴角立馬揚起一抹笑意,溫和的安撫道:

“莫擔心?,我不會?有事的,宮中局勢儘在三?皇子的掌控中,不會?有危險的,你莫怕。”

“嗯。”薑沐言點頭,卻還是忍不住叮囑道,“風波未平,一定多加留心?,保重自己。”

“放心?。”蕭南瑜臨出門前,又抱了抱薑沐言。

這一回?蕭以星不捂眼了,光明正大的看他們親密擁抱,還一副看得津津有味的小模樣。

蕭南瑜離府之前,特意去找了蕭南源。

“阿源,我得入宮一趟,平和大營馬上就到京外了,三?殿下想讓我出城去應對,在我回?府之前,你儘量守在家中不要離開?。”

雖然蕭南瑜安慰薑沐言,他不會?有危險。

但他還是小心?謹慎的,想讓蕭南源留在家中以防萬一。

蕭家軍和平和大營並無交集,蕭南瑜和平和大營的將領也不算熟。

三?皇子自己不出城的情況下,蕭南瑜並沒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說服平和大營就此回?營。

平和大營此番奉旨回?京,是為了守護皇城安危。

結果?在平和大營到來之前,皇城已然經曆了一場危機,平和大營並未達成自己的使?命。

蕭南源蹙眉看著蕭南瑜,道:

“大哥,我入宮去跟殿下請旨,我出城,你留在家中。”

“不行?!”蕭南瑜一口回?絕,“平和大營你不熟,你去我不放心?。”

“可是平和大營的將領大哥你也不熟吧?”

蕭南源的神色難掩擔憂,他們兄弟待在邊疆的時間多,除了蕭家軍,和京中其?他武將其?實都不太熟。

一個是距離太遠造成的,另一個是鎮國公不讓他們私下結交武將,以免皇家忌憚。

可就算鎮國公府獨善其?身,不與其?他武將結黨營私,也還是被燕帝忌憚到欲除之而?後快。

“我是大哥,熟不熟都應該我去。”和射殺二皇子那次不同,蕭南瑜並非是在和蕭南源,他一錘定音道,“你在家好好守著,祖母年紀大了,莫讓外麵的事驚擾到她老人家。”

“……好,大哥放心?,我一定守好蕭家。”蕭南源最終還是點了頭。

蕭南瑜帶了一隊人馬直奔皇宮。

三?皇子一直待在皇宮並未出來,蕭南瑜入宮尋他時,他正在用?膳。

蕭南瑜被三?皇子留下一起用?晚膳,膳後他懷揣兩份聖旨出了宮。

駐紮在城外的平和大營,本就沒有入京的打算,抵京後就在平安大營安頓了下來。

但大部隊不入京,將領們卻是要入京入宮複命的。

平和大營的統領劉將軍,率領幾十號人馬抵達京城的東城門,報上名號後,守城將軍卻半點沒有打開?城門放他進去的意思。

“將軍,不對勁呀。”一名將領對劉將軍道,“我們奉旨回?京護駕,城門守將怎麼不放我們進去?”

劉將軍麵色沉沉,他也發現不對勁了。

可城門守將就是不開?門,他能有什麼辦法?。

不過他探聽到了一些?消息,據說京城的東西南北四大門,好幾日?都不曾打開?過了。

京城定是生變了。

奈何高高的城門阻隔著,他並不知曉究竟生了什麼變故。

劉將軍的疑惑沒多久就被解開?了。

因為城門緩緩打開?,他看到一襲白衣腰間佩劍,風姿綽約,氣質清冷的少年郎,領著一隊人馬朝他馳騁而?來。

馬蹄聲的噠噠聲中,蕭南瑜很快停在了劉將軍眾人麵前。

蕭南瑜翻身下馬,朝馬背上的劉將軍拱手?,道:

“劉將軍,在下蕭南瑜,奉命前來宣旨。”

劉將軍雖和蕭南瑜不熟,但蕭南瑜的名字他熟,大燕朝最負盛名的少年將軍,他怎麼可能不認識。

劉將軍上下打量了蕭南瑜一番,也跟著翻身下馬。

他一下馬,他身後的平和大營將領們,也紛紛下馬。

“諸位將軍想必還未用?晚膳,不若移步往那邊走走。”蕭南瑜左手?一抬指向城門左側的一處空地。“在下帶了些?好酒好肉給諸位將軍接風洗塵。”

一聽有好酒好肉,趕路了好些?日?子的將領們,頓覺饑腸轆轆,恨不得立刻痛飲三?杯。

但劉將軍看著一身正氣的蕭南瑜,卻沒有挪步半分步子,臉上也無半點笑容。

“好酒好菜?”

劉將軍對鎮國公敬佩至極,蕭南瑜是蕭家的嫡長孫,他不想懷疑蕭南瑜,但今日?入京的種?種?,讓他不得不懷疑。

蕭南瑜一看便知,劉將軍懷疑他帶的酒菜有問題。

“劉將軍,可否借一步說話?”蕭南瑜上前兩步,再次朝劉將軍拱手?。

許是基於對鎮國公的欽佩,又或者是蕭南瑜身上的凜然正氣,劉將軍猶豫半晌,點了點頭。

兩人挪至一旁。

蕭南瑜從懷中掏出兩份聖旨,他沒有展開?宣讀的意思,直接雙手?遞給劉將軍:

“劉將軍,此乃陛下與太子殿下給你的聖旨,你自行?展開?看吧。”

“太子殿下?”劉將軍被這四個字驚住,以至於忽略了蕭南瑜這聖旨頒發的不合常理。

“太子殿下便是三?皇子,劉將軍看了聖旨便知。”

蕭南瑜將手?中的聖旨往劉將軍的麵前又遞了遞。

心?頭堆滿了疑惑的劉將軍,看看蕭南瑜又看看聖旨,最後一把抓起聖旨。

守城將軍站在高高地城牆上。

他一直注視著蕭南瑜和劉將軍。

他不知道蕭南瑜和劉將軍都說了些?什麼,但能看到他們一直在說話在交流,偶爾還能看到劉將軍情緒激動的吼幾句。

平和大營其?餘將領則在蕭家府兵的好酒好肉下,大吃特吃了起來,爽朗的笑聲一陣陣的傳到城牆上。

待到將領們酒足飯飽,蕭南瑜和劉將軍也談完了。

最後蕭南瑜朝劉將軍拱手?作揖一禮,一躍上馬,帶著蕭家府兵又入了城。

而?劉將軍與平和大營的將領們,依然沒能入城,劉將軍也沒再鬨著執意要入門。

沒人知曉蕭南瑜是如?何和劉將軍談的。

但很多人都知道,第二日?一大早,劉將軍帶領平和大營的幾萬將士,原路返回?平和大營去了。

可謂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來的無聲無息,走的也悄無聲息。

甚至不少官員都不知曉,平和大營的幾萬將士曾抵京了。

蕭南瑜不費一兵一卒就遣返了平和大營,三?皇子對此非常滿意。

沒人知道劉將軍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帶著平和大營離京的。

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離京不過三?日?,還未回?到平和大營的營地,他便接到聖旨。

燕帝駕崩了。

騎在馬背上的劉將軍,抬頭望向路邊高聳的竹海密林,這一刻不知是悲哀還是慶幸。

但不管是悲哀還是慶幸,他能感?覺到自己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燕帝駕崩,三?皇子登基,他抵京又返回?便不算抗旨,而?是名正言順的奉旨行?事了。

奉的新皇旨意,無人敢再參他,定他的罪。

在關鍵時刻頭腦清醒,選擇明智的劉將軍,很快等來了他的回?報。

燕帝駕崩幾日?後,舉國哀悼的同時,三?皇子也就是太子殿下,被名正言順的推上了帝位,登基為帝。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從宮中頒出的聖旨一道又一道。

屬於鎮國公府的榮耀自不必說。

其?中有一道聖旨是,前任丞相薑文櫆官複原職。

也有一道是,平和大營的統領劉將軍官升一級,被調回?京中任職。

薑沐言得知被流放的父親官複原職,一家人將於流放途中被帶回?京時,激動的當場痛哭了起來。

從相府倒台,家人流放,到她嫁入蕭家,蕭家男丁出征,蕭南瑜和三?皇子逼宮謀逆,期間又遭遇蕭以舟憑空消失。

凡此種?種?,任何一件事都是大事情,卻於短時間內集中發生,薑沐言承受了極大的精神壓力。

現如?今,壓在心?頭的巨石仿若一瞬搬開?,她控製不住的淚流滿麵。

一切陰霾,終於是扛過去了。

燕帝的葬禮過後,京城陷入了短暫的平靜,又或許隻是表麵的平靜。

薑沐言待在鎮國公府閉門不出,外界發生的事他知道的不太詳細,但也聽說了一些?。

貌似是大皇子不滿三?皇子登基,暗地裡折騰了一通,但沒折騰出什麼水花就被三?皇子摁了下去。

再之後,大皇子被新帝封為親王,遣送到封地去了。

大皇子的封地並不算好,也不太大,遠離京城,無召不得歸京。

新帝對於大皇子的安排,薑沐言其?實有些?意外。

二皇子是如?何死的,她一清二楚。

新帝眼也不眨的對二皇子痛下殺手?,沒想到對大皇子倒是心?軟了幾分。

這也讓薑沐言安心?了一些?。

新帝登基後,大皇子試圖反他,新帝卻能大度留他一命。

這樣的新帝,想必對蕭家也會?更寬容一些?。

隨著大皇子被匆匆趕去封地,邊疆也頻頻傳來捷報。

由鎮國公率領的援軍抵達後,戰況便發生了扭轉,打得敵國節節敗退,丟失的城池也很快收了回?來。

但這還不夠,鎮國公傳回?京中的軍報,有要繼續攻打敵國城池的意思。

新帝允了。

一輪輪傳回?的軍報中,並未傳來蕭家子孫有誰戰亡的消息,蕭家人一直提著的心?總算是能放下一半了。

隻要這一戰不會?如?前世那般淒慘,致使?蕭家滿門男丁折損就好。

看似風平浪靜的鎮國公府,其?實蕭南瑜的心?緒並未太平靜。

若非京中局勢還不算安定,家中無長輩坐鎮,新帝也不同意他上戰場,他都想奔赴沙場與祖父一同殺敵了。

自新帝登基一個月以來。

京城與整個大燕還算安穩,邊境更是打得敵國招架不住,大燕呈現欣欣向榮的姿態。

這一日?,風和日?麗。

今日?是官複原職的薑丞相回?京的日?子。

薑沐言早早起身,準備去城門口迎接父親、母親與弟弟妹妹們歸京。

她梳妝完畢,蕭南瑜拿著一根玉簪往她頭上剛插好,就聽門外傳來老嬤嬤熟悉的驚呼聲。

“大公子、大少夫人,您們快去老夫人院子瞧瞧,這回?小小姐也不見了。”

端坐於梳妝鏡前的薑沐言,蕭南瑜低頭,小夫妻兩個對視一眼,下一瞬齊齊動身往外走。

打從蕭以舟憑空消失後,蕭老夫人很傷心?,為了安撫老人家的心?緒,蕭以星大部分時間都和蕭老夫人待在一起。

蕭老夫人很疼蕭以星,對她的保護很嚴密,除了小奶娃夜裡睡覺,白日?裡身邊伺候的婢女嬤嬤是寸步不離的。

結果?千防萬防,她又和蕭以舟一樣夜裡憑空消失了?

經曆過一次小娃娃不翼而?飛的蕭家人,這一次雖然也心?急,但要比蕭以舟消失時鎮定的多。

薑沐言和蕭南瑜趕到蕭老夫人的院子。

隻見老人家也沒梳妝洗漱,身上披著披風,散著一頭銀發,神色放空又落寞的坐在軟榻上。

薑沐言見蕭老夫人這般模樣,腳步一頓都不敢上前打擾她了。

蕭南瑜輕手?輕腳的走至蕭老夫人麵前,抬手?輕輕拍著老人家的背,低聲安撫道:

“祖母,星星之前便說過,舟舟會?回?來帶她回?去,她定是跟哥哥走了,不會?有事的,你莫要擔心?。”

薑沐言悄無聲息的退出上房,去隔壁看了看蕭以星昨夜睡的屋子,確實沒有人。

連被窩都是涼的,說明小家夥離開?好一段時間了。

婢女嬤嬤們和上一次蕭以舟憑空消失時一樣,快將整個院子都翻過來了,也沒找到蕭以星的蹤影。

薑沐言不得不再一次接受現實,她的女兒也回?去了。

回?去了哪裡,她卻不知道。

待她同樣神色落寞的回?到上房,宋令貞也自她身後匆匆而?來。

這一次,宋令貞不是一個人來的,她身後還跟著府醫。

宋令貞步伐很快,嬤嬤替她掀開?門簾,她一跨進屋便道:

“母親,星星真的也不見了嗎?”

蕭老夫人抬頭看向她,雙眸微紅的點點頭。

宋令貞見狀,也不再多問什麼,看到薑沐言正好也在這裡,她便朝薑沐言走去。

“阿言,我就知道你也在母親這裡,正好。”宋令貞將薑沐言按坐在椅子上,回?身對府醫道,“王大夫,你快給診診脈,看看大少夫人是否有了身孕。”

宋令貞這一番話,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一刹那間,屋內所有人的視線刷一下全看向了薑沐言。

“對對對!”蕭老夫人年紀最大卻最先反應過來,連聲吩咐府醫道,“王大夫,快給我孫媳看看,應當是有身孕了。”

“是,老夫人。”府醫行?禮遵命。

其?實自打薑沐言嫁入鎮國公府開?始,他三?天兩頭就給薑沐言把平安脈。

前幾日?給她診脈的時候,並未診出喜脈。

但蕭家主子一個個似乎都認定薑沐言有孕的樣子,他心?裡是疑惑的,可也不敢細問。

蕭南瑜挪到薑沐言身旁站定,一瞬不瞬的看著府醫給她診脈。

兩個小家夥都消失了,若身為母親的薑沐言沒有懷上孩子……

蕭南瑜不敢細想,心?卻是提到了嗓子眼,深怕自己的心?落得一個無處安放的下場。

薑沐言也有些?緊張。

雖然早就知曉兩個孩子早晚會?離開?她,可他們真正消失的時候,她一顆心?都空落落的,根本就不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就能坦然接受的。

在所有人的關注中,府醫這一次的診脈比以往幾次都要久,偶爾還會?皺一皺眉頭。

久到蕭老夫人忍不住想出聲詢問時,府醫才緩緩收回?了手?。

被好幾雙視線緊盯著,府醫站起身朝蕭老夫人作揖,一臉欣喜道:

“恭喜老夫人,賀喜老夫人,大少夫人確實是有了身孕。”

“當真?”蕭老夫人激動地手?撐著茶幾一下站起身,“真有身孕了!”

薑沐言和蕭南瑜小夫妻也難掩驚喜的看向對方。

她懷有身孕,就說明兩個小家夥所言的回?去,是回?她肚子裡了吧?

宋令貞同樣驚喜萬分,但她驚喜之餘,沒忘記最重要的一件事。

“王大夫,可有診出是懷了兩個小娃娃?”

宋令貞此言一出,蕭老夫人也趕緊追問道:“對的,王大夫,我孫媳可是懷有兩個娃娃?”

“……”王大夫這回?真被搞蒙了。

到底誰才是大夫?

怎麼連他懷疑薑沐言肚子裡的娃娃是雙生都能猜到?

且聽老夫人和世子夫人的口吻,她們似乎早已知曉且非常篤定,薑沐言一定會?懷有兩個娃娃的樣子。

她們是憑的什麼依據,就敢這麼斷定的?

“回?老夫人、世子夫人。”王大夫猶猶豫豫的說道,“首先大少夫人確實是有了身孕,我也懷疑是雙生,但月份太小,脈象也弱,故而?我也不敢確定一定是雙生,再過半個月一個月再來診脈的話,能更準確些?。”

懷疑薑沐言所懷乃雙生一事,原本王大夫是不打算今日?說出來的。

一是怕自己診錯。

二是脈象太弱,時有時無的,若真是雙生,此對雙生子的身子恐怕不是很強健。

十月懷胎至降生本就凶險,若最後無法?兩個孩子都保住,豈不是給了蕭家人希望又遭狠狠打擊。

故而?王大夫一開?始沒打算說,可蕭老夫人和宋令貞自己懷疑薑沐言雙生了,他也不好故意欺瞞,便隻能如?實告知了。

“果?真是雙生!好!太好了!”蕭老夫人低落的情緒一掃而?空,一臉欣喜的對嬤嬤道,“賞,給王大夫重賞!”

嬤嬤也很高興。

雖然很多事情她不太清楚,但蕭以舟和蕭以星接連消失,轉眼間薑沐言又懷上了孩子,還是雙生子。

她就相信冥冥中一定是老天爺保佑,讓兩個小小主子重新投胎回?蕭家了。

“阿言……”蕭老夫人看著薑沐言,本想跟她說,有了身孕就在家好好養胎,不要隨便出門的。

可轉念間突然想到,丞相薑文櫆一家今日?回?京,薑沐言身為女兒肯定是要去迎接父母歸家的,且不去也不合適。

“阿瑜。”蕭老夫人話鋒一轉對蕭南瑜道,“相爺一家今日?歸京,你帶阿言親自去城外迎接,定要好好護著她,記住了沒?”

“祖母放心?,孫兒定會?護好妻兒的。”蕭南瑜恭恭敬敬的作揖承諾道。

就算祖母不叮囑,他也會?寸步不離的護好自己妻子。

城門口。

乘坐馬車出城的薑沐言和蕭南瑜,早早來到城門外等候。

直至辰時末,蕭南瑜遠遠看到官道上有幾輛馬車在緩緩駛來,眯眼細細打量了幾眼,確認了是他派去接嶽父一家的人馬。

“言言,嶽父、嶽母回?來了。”

站在馬車旁的蕭南瑜,掀開?窗簾子對馬車上的薑沐言道。

“到了?”薑沐言心?急的從車窗探出頭瞧了瞧。

見果?真有馬車回?京,她連忙下了馬車。

小夫妻兩個並肩而?立,薑沐言低頭理了理衣裳,纖纖素手?又往頭上摸了摸,確保自己整潔的妝容儀態。

“娘子從頭到腳都很美,不會?失儀,莫要緊張。”

蕭南瑜能感?覺到薑沐言有些?緊張,握住她小手?柔聲安慰道。

薑沐言不是擔心?自己失儀,見父母就算有所失儀,父親母親也不會?怪罪的。

她是怕自己身上有何不妥之處,惹得辛苦了一路的父母擔憂,疑心?她在蕭家是否過得不好。

她在蕭家過得很好,蕭南瑜待她也很好,她不想讓父親母親擔心?她。

“我不緊張,我是開?心?。”

薑沐言說著說著有些?哽咽,一雙眼睛也微微泛紅。

自打三?皇子逼宮成功後,她就設想過,或許等三?皇子新帝登基的那一天,她那被流放的爹爹娘親能被赦罪,能回?京。

她沒想到爹爹還能官複原職。

但於她而?言,官複原職沒有爹爹、娘親回?京一家人團聚重要。

蕭南瑜攬住她肩頭輕輕擁入懷中,輕拍著她單薄的脊背,無聲安撫著她情緒。

這些?時日?以來,不論是蕭家還是薑家,都經曆的太多太多了。

好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薑沐言在蕭南瑜懷裡平複好心?情,擦擦眼角,端莊嫻熟的站在他身邊,等候馬車緩緩靠近。

一個月前,和大赦天下、官複原職的聖旨一起到薑文櫆麵前的,除了傳旨的傳令兵,還有蕭南瑜專門派去接薑家人回?京的蕭家府兵。

免了薑文櫆夫婦一路顛簸的幾輛馬車,也是蕭南瑜細心?準備的。

幾番遭難下來,薑文櫆和陸巧對蕭南瑜這個女婿,心?裡還是挺滿意的。

隨著馬車抵達城門,在薑沐言麵前緩緩停下。

同坐一輛馬車的薑文櫆和陸巧,也從馬車裡走了下來。

“爹爹!”

先出來的是薑文櫆,他的身影一出現,薑沐言強忍的淚水便再也克製不住的湧出。

雖說蕭南瑜和薑蘭芝的夫婿給了不少銀子打點,薑文櫆一家在流放路上沒有被押送的官兵刻意虐待。

但薑家一家老小平日?裡養尊處優慣了,流放是要用?自己的雙腿一步一步走到流放地的。

日?日?從天亮走到天黑,對薑家人而?言就已經夠苦的了。

是以薑文櫆整個人不止瘦了、黑了,也憔悴了很多,一看到他這般模樣,薑沐言哪裡還繃得住。

“爹爹、娘親受苦了。”薑沐言撲上去,抱著薑文櫆和陸巧淚流滿麵,“孩兒不孝,眼看著爹爹和娘親受苦,孩兒卻半點辦法?都無,是孩兒無能。”

薑沐言撲過去時,嚇得蕭南瑜張開?雙臂緊跟在她身後,一副隨時要將她撈入懷中的姿態,深怕她不小心?絆一腳再摔一跤。

現如?今她懷有身孕,若他沒看顧好她,讓蕭以星和蕭以舟兩個小家夥在娘胎裡出了差池,祖母定饒不了他。

陸巧沒留意蕭南瑜的緊張姿態,一心?係在女兒身上。

她看著泣不成聲的薑沐言,自己的淚水也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一邊替女兒擦拭眼淚,一邊哽咽道:

“又不是你的錯,哭什麼。”

薑文櫆也紅著眼眶點頭,輕撫著薑沐言的腦袋道:“我兒很孝順,也不無能,為父很欣慰。”

蕭南瑜看著抱成一團痛哭的一家三?口,默默地站在一旁。

當薑文櫆的目光看向他時,他才作揖行?禮道:

“給嶽父大人、嶽母大人請安,路途艱辛,嶽父嶽母受苦了,小婿已派人將相府收拾妥當,隨時可以回?去住。”

薑文櫆被新帝官複原職,原先賜下的丞相府,自然還給薑家住。

薑文櫆眸色深深的看著蕭南瑜,抬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

“好。”薑文櫆的這一聲好,很沉很重。

不知是在說蕭南瑜安排的好,還是在感?慨他沒有看錯人,蕭南瑜這個女婿很好。

又或者兩者都有。

家人團聚,低低的抽泣聲此起彼伏。

薑文櫆四下看了看,發現除了薑沐言,並未看到已出嫁的另外兩個女兒。

薑雅朵的夫家在江南,她可能離京回?江南了,沒看到她,薑文櫆能理解。

但薑蘭芝嫁的宋家就在京城,她怎麼也沒出城來迎接?

似是回?答薑文櫆心?中的疑惑,一輛馬車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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