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成短暫的和平共處協議後,師玄靖和諦九天分彆開始摸索洞窟內的情形。
洞窟昏暗,諦九天同樣從空間法寶裡摸出一顆散發金光的珠子,和他的珠子一比,師玄靖手中法器散發的微光幾如螢火,諦九天神色頗為驕傲,昂首拿著珠子,好似此地不是幽深的石窟洞穴,而是他家金碧輝煌的大殿一般。
師玄靖淡淡地說:“若石窟中有妖獸,應是體型嬌小,厭惡強光的物種。”
她話音剛落,一陣嘩啦啦的拍翅聲傳來,剛轉過一個拐角的諦九天就被一團“烏雲”籠罩,仔細看去,竟是一大群細小的有翼妖獸。
“滾開!”諦九天拔劍便砍,但妖獸砍之不儘,即使有幾隻被他的劍氣砍傷落地,很快又會有彆的妖獸補上,幾乎是白費力氣。
師玄靖在一旁細心觀察,不一會兒就察覺出蹊蹺,連忙對諦九天大喊道:“把珠子扔掉!”
諦九天反應極快,幾乎是師玄靖話剛說出口的瞬間,他馬上將光珠扔往去路相反的方向。與此同時,師玄靖也立即將發光法器收回,二人摸著黑,隻憑借氣流感應,迅速躥過這一長段路途。
感應到四周再無妖獸氣息後,師玄靖方重新將照明法器拿出,而諦九天雖然覺得那法器的微光太過寡淡,就和師玄靖這個人一樣,無可奈何下隻能這樣應對。他沉著臉,心情十分糟糕,這不華麗的地道,不華麗的妖獸,今日連番遭遇都糟透了,而一切都源自於那不華麗的先祖!
“走吧!”師玄靖懶得理他糾結的小心思,“這密道不似天然而成,前方不是出口,就是什麼秘密地點。”
“你怎麼知曉?”諦九天眸光一閃,加速並排和師玄靖走在一起。
“閣下莫非以為隻有魔教有過去弟子的筆記記載?”師玄靖淡然道,“以前不時有弟子闖入特殊洞府,拿了一二件秘寶之後出來,隻是對外隱而不宣而已。”
“哦?原來重霄劍派弟子也已掌握了這個秘密,我還以為這是我們皇極宗獨霸之秘呢。”諦九天鬆了一口氣,看來重霄劍派隻略微知曉玄真秘境內有仙人洞府,但對於是誰的洞府卻一無所知。
他話中有話,師玄靖掃過他假笑的麵容,明白其中一定還有隱藏得更深的秘密,“不及皇極宗消息詳實,你與同伴在湖邊徘徊,便是特意來尋這處入口的吧?”
“師仙子果然聰慧過人!”諦九天讚歎一聲,隨即道,“既然你都猜到了,那不如我們暫時結成同盟,找到秘寶之後對半分如何?在此之前,我們彼此誰都不能對對方出手。”
諦九天這人一看便是反複無常之人,師玄靖乾脆地說:“我信不過你。”
“你我一同誓約,師仙子覺得如何?”諦九天道,“我可對魔教老祖發魔心誓。”
師玄靖懷疑地打量他,隻見諦九天此次神情十分誠懇,師玄靖思慮再三,這的確是目前最好的做法。
“成交。”
於是諦九天對著魔教創教老祖,師玄靖對著重霄劍派的祖師清羽真人,分彆發了魔心誓和道心誓,約定在合作尋到洞府秘寶之前,彼此不能互相攻擊,否則終生境界修為不得寸進。
誓盟後,二人在地道中行了半日,麵前霍然出現一道六丈高的大門。
大門製材非金非玉,師玄靖用了八分實力,試探性地劈了一劍,門上半點痕跡都未留下。
“看來此門用暴力手段難以打開,得另想法子。”
師玄靖繞著大門左右查看了一會兒,門從中間有一道縫隙,其上有一道太極圖案,但左右並無鑰匙孔。諦九天也運起靈力試著推了推門,大門紋絲不動,看來這個推門之法也不可行。
師玄靖摸索著門上太極圖案,若有所思,忽然對諦九天說:“你試著向太極陽儀一處輸送魔力。”自己則已開始往太極陰儀一處傳輸入靈力。
諦九天聞言恍然大悟,原來先祖所留的“乾坤相濟,陰陽相生”竟然是此意!
待得諦九天往太極圖陽儀輸送完魔力,大門上的太極圖案泛出一陣柔光,仿佛活了過來,陡然放出一陣耀眼強光,不停地轉動。
師玄靖和諦九天不約而同地揚袖遮掩麵目,待刺眼光芒散去後,隻聽得嗑嚓一聲,大門緩緩向兩邊移動,露出其後廣闊的新天地。
*
“你確定這附近有另外的入口?”鳳重明指著眼前巨大的瀑布問道。
先前二人在巨獸湖畔等待了許久,也未等到師玄靖和諦九天出來,紫姬由此斷定那湖底定然有入口,諦九天和師玄靖都偶然進入了那處,可她與鳳重明卻不能冒著觸怒湖中巨獸的風險,再從那處入口進入。
迫於無奈,紫姬隻好道出她與諦九天特地來玄真秘境尋找仙人洞府的真相,巨獸湖畔便是入口地之一,此外諦九天還告訴過她幾處有可能是洞府入口的地方,她決定皆和鳳重明一齊去探尋一遍。
“是此處沒錯,”紫姬眺望了下附近地形,肯定地道,“玄真秘境中的瀑布不少,但符合斷崖百丈高特征的,有且隻有此地了。”
被紫姬騙了一二回,鳳重明如今態度十分審慎,“你覺得入口會在哪裡?”
“嗯……瀑布的話,”紫姬沉思道,“就不由讓人聯想到水簾洞,不如我們去瀑布後探一探虛實?當然這就要拜托可以禦劍來去自由的劍君你了~”紫姬掛上甜美的笑容,向鳳重明請求道。
鳳重明自動無視其中的魅惑之意,接下請求,“我去,你在此稍待。”話落,如一陣風般迅疾地掠過,不見蹤影。
紫姬把玩著手上的笛子,麵無表情,思索著後事。
不一會兒,鳳重明禦劍從瀑布中躥出,落回她身邊,紫姬重新綻放出笑容,親切地問道:“如何,有收獲嗎?”
“有。”鳳重明說明道,“瀑布後某處有一個奇怪的洞窟,我不敢深入,便先出來告知你了。”
“啊啦,看來果真是此地,還等什麼,我們快點進入吧~”紫姬興奮極了,上前攬住鳳重明手臂撒嬌道。
“你離我遠點!”鳳重明反應極大,幾乎是瞬間就捋下紫姬的手臂,跳到一旁。
“郎君你反應這麼大乾嘛,不知道的還以為人家對你做過什麼十惡不赦之事呢~”紫姬嬌笑道,又一步上前。
“誰知道你有沒有又下毒!”
“我保證這次不會!”紫姬重新上去攬住他的手,“人家飛起來又飛不快,還得你帶我,還是說——”紫姬眼珠一轉,狡黠一笑,“你不想人家攬你手臂,想讓我攬著你的腰?”
“你!”鳳重明不知自己是第幾次麵對這個妖女無語,反正自從兩人相處以來,他就沒有哪會兒氣順過。
“好啦好啦,以前是我的錯,郎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個小女子計較嘛。”紫姬搖著鳳重明的手道歉道,“你不是說要去救你師姐嗎?再耽擱下去……”
鳳重明深吸一口氣,為了大師姐他忍了。
“你抓緊我,小心不要掉下去。”隨口吩咐後,鳳重明便重新禦使重明劍飛起,攜紫姬一同往瀑布中衝去,劍氣自動形成氣罩抵擋住飛流直下的水瀑,再眨眼,二人已到了大瀑布身後。
重明劍啟動時,紫姬下意識將鳳重明手臂攥得老緊,二人手臂擦著手臂,距離極近,鳳重明幾乎能聞到身邊侵染開的女子幽香。他從前接觸到的女子,隻有母親與大師姐,和母親親密的時候他年紀還小,記憶已經模糊不清了,而即使親近如大師姐,距離最近也不過是在練劍時,二人相距尚有一臂。如今與陌生女子接觸如此親密,鳳重明渾身不自在,麵上都有些發燙。
靠在鳳重明身側,紫姬立刻就發現他麵頰染紅,不由在心中暗笑劍修的純情,一直以來她裙下之臣都不少,但純情到鳳重明這等地步的,這還是她第一次遇見。
哎呀,真是讓她都不忍調戲了呢。
幾乎是在落地的瞬間,鳳重明就連忙和紫姬劃清界限,跑離她身側走到洞窟前方去。而紫姬稍稍整理了下衣著發型,款款隨著鳳重明向內走去。
洞內有洞,綿延不絕之勢,如柳暗花明又一村,二人一前一後走過了好幾段路途,忽而撞見麵前入道口上掛著一道水簾。
紫姬開玩笑道:“還真是水簾洞啊。”
鳳重明臉色沉重地指著旁邊一塊石碑道:“石上有字‘鑒心’,前方定有蹊蹺,我們不可疏忽大意。”
紫姬轉了轉笛子,“無論會遇到什麼危險,我們都沒有後路了,隻能前進。”
“那便走吧。”
鳳重明率先踏進了水簾後的洞窟,紫姬緊隨其後。
倏然,眼前一切都模糊起來。
*
鳳重明眨了眨眼,眼前從幽暗的石窟山洞,變成了廣闊明亮的野外。
還不待他出聲疑問,他便看到了自己的手,小小肉肉的一隻,明顯是十歲孩子的手。難道是——
他猛然抬首看去,果然那道熟悉的身影擋在自己麵前,令他不由淚盈滿眶,“娘……?”
下一刻,血色猛然綻開,飛濺了他滿臉。
“娘!”
穿透女子身軀的利器,被血染得血紅,正如同此時鳳重明的視野,滿眼都是不祥的血紅色。
女子艱難地轉過身來,不停喘息著,一張嘴便是一大口鮮血。
“明兒……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啊……報不報仇不要緊,好好地活下去……”
她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眼神中充滿了不舍與眷戀,揮掌將用護身法寶罩住的鳳重明打下山崖去。
“娘——!”
鳳重明撕心裂肺地大叫著,用力拍打著法寶氣罩,甚至拔出了重明劍亂砍,但無論他如何做,剛剛引氣入體的他都拿這個地級防護法寶毫無辦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母親在他麵前再度慘死。
風呼嘯著從兩旁刮過。
鳳重明下落的速度越來越快,但他知道有這個法寶的保護,最終他將安然落地,並且在萬丈懸崖之下等待了十數天之久,最終被父親的門人尋到。
然而鳳重明還未落到地麵,四周情景就陡然一變。
鳳重明伸出手,倏然發現自己又恢複了成年人的身形,而前方不遠處,他父親鳳逸奇正在與他的殺母仇人殊死搏殺,顯而易見地是,他父親逐漸落入了下風。
來不及仔細思考,鳳重明提劍躍入戰圈,大喊道:“父親!我來助你!”
*
鳳重明戰得殊為不易,十分艱難,即使是長大成人的如今,百歲出頭的他也隻不過是玄艮境修為,介入兩個地坤境高手的決戰實屬不智。
但讓鳳重明無動於衷地眼睜睜瞧著父親去死,他完全辦不到。
戰局有了他的加入,鳳逸奇那邊暫緩了壓力,一時沒有生命之憂。但鳳重明這邊就不一樣了,敵人瞧出他的境界更低,攻擊更多的都朝著他這邊來了,使得鳳重明身上負傷越來越嚴重。
鳳重明雖然以高絕精妙地劍法不斷應對,但戰鬥得久了,精力也越來越不濟,靈力也逐漸不支,若不以大師姐私授的幾個絕招化解,鳳重明覺得自己可能老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一想到大師姐,鳳重明忽而靈台清明,這裡是幻術觸發的幻境!之所以他能在地坤境下堅持這麼久,純粹是因為幻境以他的意識為基礎,他自己不願意放棄,就會永遠戰鬥下去,不死不休!
他此行的目的是為了救出大師姐,怎麼可以在這種地方倒下來!
鳳重明內心一變,周遭環境霎時模糊起來,仇寇襲來的一劍也化為青煙,輕飄飄地便消失不見了,最終慢慢變回一個漆黑不可見人的石洞。
鳳重明此刻方才明白,母親和父親的死亡一直是他人生憾事,他再怎麼想挽回都無可奈何。而和死人相比,永遠是活著的人更重要,正是因為想到此刻安危不知的師姐,鳳重明才能掙脫這個幻境。
鳳重明取出照明之物,便見到五步之外,紫姬抓著笛子站立著,一動不動,麵上神色十分痛苦。
鳳重明立於她身前等候了一炷香時間,都不見她有清醒的跡象,卻見她神情似乎是越來越痛苦,無奈之下隻得以外力助她脫困。
鳳重明運起門派基本功法,抵住紫姬後心傳送入一絲靈力。最正統的正道功法所運行的靈力,屬性最為清聖,何況鳳重明還是風雷雙屬性。隻見聖氣入魔體,幾乎是瞬間就被紫姬護體的魔門屬性的功法反彈出來。
受此刺激,紫姬麵上一變,口吐朱紅,竟是受創不輕,然而比受創更嚴重的,顯然是她的意識還未脫離幻境的影響。
“人渣!敗類!豬狗不如的畜生!去死吧!”
紫姬神情激動,揮舞著蟲笛,魔功運轉下,龐然魔力裹挾一股深色不祥毒霧,朝著鳳重明當頭罩下。
鳳重明早有準備,側身避開這一招,同時伸手抓住紫姬手腕,趁其不備奪下武器,大聲喚道:“你醒醒!都是幻境,是假的!”
紫姬被他搖了好幾下,神智才慢慢清醒,“……是你啊。”
鳳重明鬆了一口氣,剛想放開手,卻見紫姬渾身無力地朝他倒了過來,他條件反射下將人抱了個滿懷。
“哎……我好像一時乏力了呢……”紫姬反手拭去唇邊朱紅,再看到鳳重明胸口明顯被她染出來的血跡,雪白的衣裳與亮紅的血痕,對比特彆明顯,“郎君的衣服都被我弄臟了呢,真是抱歉呀。”
鳳重明皺眉不解地望著她,“你都傷成這樣了,還管我衣服做什麼,趕緊療傷。”
紫姬拿出療傷丹藥服下,卻並未運功療傷,“強行脫離幻境,人家的神識受損了呢,一運功就頭疼。”
鳳重明剛想說我助你,卻想起剛才聖魔之氣相衝的場景來,又把話吞了回去。
“不如你先在此地靜養,我一個人前去探路。”
鳳重明被她緊緊依靠著,一時有點尷尬,不由提議道。
紫姬立即搖頭拒絕:“不要,這裡黑漆漆的,我一個人呆在這裡會怕。”
鳳重明沒見過這種將怕黑當理由說得理所當然的女人,滿心無奈,“你這傷不運功,肯定不會很快就好,前路莫測,不知會有多少危險……”
紫姬埋在鳳重明胸口,嗤嗤笑道:“你信不信你不帶上我,你連洞府大門都進不去。”
鳳重明不解,有些迷惑。
紫姬費心解釋道:“諦九天向來獨來獨往,為何獨獨此次要與我結盟,便是因為皇極宗內存有對這座洞府的描述,要進入非‘乾坤相濟,陰陽相生’不可,你還不明白嗎,若非一男一女,絕不可能進入此洞府。”
原來如此,鳳重明方明悟內中因果,因為大師姐與諦九天那邊同樣也是一男一女,所以二人才能進入洞府。
“那、那你還能走嗎?”鳳重明有些為難,放大師姐和那個魔修在一起他可不放心,但紫姬這邊明顯要拖延住時間了。
“當然不能啦,人家不僅頭疼,現在還心口疼,手疼,腳也疼,完全不能走動呢。”紫姬悶聲道。
聽得此言,鳳重明不禁覺得自己也頭疼了。不得已下,他乾脆一把將紫姬打橫抱起,紫姬一聲驚呼,下意識伸手攬住了他脖子。
“拖拖拉拉的,還不知要耽誤多少時間,我抱你好了。”
“這是你自己說的,可不是人家求你。”紫姬就等他主動提這話呢,當即同意了下來。
鳳重明不再多言,抱著紫姬健步如飛,轉瞬就躥出了一大段路。
紫姬抗議道:“哎哎,你慢點,人家頭暈!”
鳳重明不理睬她,反倒再度加速。紫姬眼珠一轉,隨即抱住鳳重明脖頸的手收緊,正對著鳳重明耳朵吐氣說:“你要是不減速,人家隻能再抱緊一點了呢。”
眼瞧著白玉般的耳垂慢慢染得通紅,感受到抱住她的人減速了許多,紫姬一聲嬌笑,埋首在鳳重明肩頭不動了。哎,若不是此時自己受了傷,怕打不過他,她才不要收斂呢。
鳳重明抱著人,又不能速度過快,走了近半刻鐘,才遇見一扇大門。鳳重明繞著大門左右看了幾圈,卻找不見機關開門之物。
“你先在一旁休息會兒,”鳳重明特地往回走,將紫姬放在離門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我去想辦法開門。”
此時他們尚且不知,之前在另一處地道裡,師玄靖與諦九天遇到了一扇相差無幾的大門,並已經找到辦法解開了。
鳳重明先是用力去推門扉,門扉卻紋絲不動。
此法不通,鳳重明轉變思路,運起劍式,全力施為,隻見彌天大招轟然襲向大門,直撞得整座洞穴都震上了三震,門扉沒有受到絲毫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