諦九天簡直是迫不及待地跑下了地道,都沒顧得上旁邊的師玄靖。
見他那般神色,師玄靖就知道這下麵不簡單,可能蘊藏著諦九天來此的真正原因,便緊跟著諦九天下了地道。
地道不長,幾十步後便行到了儘頭,而儘頭處彆有洞天,又有一間廳室。
廳室不過普通廳堂大小,與上麵的殿堂相比,完全不能相提並論,上麵的殿堂金碧輝煌,極儘奢華,這間小室相較而言就簡樸極了。
一踏入廳室,首先印入諦九天和師玄靖眼簾的,是廳堂正中擺放的一口巨型棺槨。這口棺槨看似樸素不起眼,卻是由萬年玄陰木所製,可保屍身不腐。
修真者的死亡,大多都是身死道消,很少留下屍骨,但即使屍身完好,也萬不會用玄陰木打造棺槨,因為玄陰木雖可保屍身不腐,卻是極陰之物,極易引起屍變。除非故意用以培養煉屍材料的邪修魔修,很少會有人用玄陰木製作棺槨之物。
師玄靖不由握緊了手中之劍,心中當即生了警惕,生怕下一刻棺材蓋就被從內掀開,內中跳出個萬年僵屍來,令她和諦九天苦戰三百個回合。
幸運的是,幾息時間過去了,什麼都沒有發生。
師玄靖這才有功夫打量四周,這一打量,便發現四周牆麵上刻滿了小字,草草了幾列後,她便明了了這是一篇自傳,想來便是棺槨主人所留。
牆上刻文皆是古文字,幸好修真界大部分傳承功法都是由古文字所撰寫,即使是當今修真者也認得,師玄靖讀起其上內容來,雖略感晦澀,卻仍能通曉其意。
看了半麵牆後,師玄靖神色逐漸認真起來。
開頭棺槨主人先介紹了自己身份,自言姓帝名鴻熙,乃當時大家之子,仙人後裔,自幼修煉,進益飛速。然而恰逢其時,洪荒時代結束已久,傳說中的神仙妖魔皆已隱去,不得其見,而人間修行者雖眾,卻無人能得以飛升那傳說中的仙界,這種情形持續了大概數千年之久。
帝鴻熙年少英才,誓要查明原因,成為當世飛升第一人。此後不久,帝鴻熙結識了一位名叫方清羽的少女,方清羽出生平凡,卻和帝鴻熙一樣是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很快,天賦出眾的二人便結成好友,相伴而行,隨著相處日久,二人感情逐漸加深,遂結成了道侶。之後在二人的苦苦追尋下,無法飛升的真相終於浮出水麵。
原來洪荒大戰時世界破碎,神族、人族修煉成的仙人與洪荒妖族聯手將魔族首領天魔帝尊封印,其後為了抑製殘餘的魔族勢力作亂,神族、仙人與洪荒妖族分彆在本來因為洪荒大戰破碎的世界上,劃分創立了新的世界,即神界與妖界,並將絕大部分的強大魔族都趕到另一處新生成的世界——魔界。
此外為了防止魔族由魔界返還人間界作亂,神族在人間界布下了威力極其強大的隔絕結界,使魔族不能進出,但人間界也同樣因此與神界和妖界隔絕,即使後世有人修行有成,因為結界所限,亦不能飛升成仙,而少數遺留在人間界的洪荒大妖血脈,或是自行修煉成的妖族,修為達到了亦不能前往妖界。
知曉真相後,帝鴻熙十分憤憤,他認為是因為神界之人考慮不周,方遺禍後世,導致人間界數千年來無人飛升。但他道侶方清羽卻認為,修行本就不是為了飛升成仙,堅守本心便可,即使無法飛升,她亦會以手中之劍劈出生路。
帝鴻熙在自傳中言,這是他與清羽第一次產生嚴重分歧。當時,身為古時仙人後裔的帝鴻熙修為境界停滯已久,反倒是方清羽一心向劍,後來居上,修為反倒超出了帝鴻熙一截,這讓帝鴻熙不由心生焦慮。
在帝鴻熙心緒不穩之時,潛伏在人間界的魔族找上了他,提供給帝鴻熙魔族的修煉之法,更是聲稱若是帝鴻熙修煉魔族的功法,修為定會一日千裡,冠絕天下所有人。
帝鴻熙先是狠狠拒絕了,但長期境界不得增長的他生了心魔,最終沒忍住誘惑,還是修習了魔族之法,其後果然修為大進,甚至追上了方清羽。然而好景不長,修煉魔族功法漸深的帝鴻熙根本無法隱藏魔氣,很快便被方清羽發現了真相,二人大吵了一架,不歡而散。
而之後的一件事,徹底讓二人鬨翻了。
魔族提供給帝鴻熙的功法隻有一半,若想獲得另一半,魔族要求帝鴻熙以家傳的仙人之法交換,帝鴻熙考慮再三,最終還是答應了,不想這竟造成了彌天大禍。殘餘魔族依照從帝鴻熙家傳仙人之法中窺出的破綻,破解了封印,將天魔帝尊釋放了出來,一時人間死亡無數。
為了抵擋魔禍,方清羽聯合各家修行者,身先士卒,奮勇苦戰下亦隻能抵擋一二,但人間界此番動靜最終驚動了神界,神界降下神劍,方清羽最終在這把神劍的幫助下,將因為封印勢力大損的天魔帝尊重新封印。
此次封印因為不是出自神族之手,必須每隔一千年就加固一次。方清羽為了守護封印,聯合了當時最大的勢力天機閣、梵音寺與懸壺濟世穀,在封印之地外重新下了一道禁製,想要打開這道禁製必須要有鑰匙,但這枚特殊的鑰匙被方清羽分成了五份,其中四份分彆由她與天機閣、梵音寺和懸壺濟世穀的主事之人掌管,最後一部分則被她交給了一位友人。
五方約定每千年聚首一次,將鑰匙合而為一,打開禁製之地加固封印,確保此封印萬世無虞。
而神界降下神劍不久,便重新打通了一條單向的飛升通道,令人間修真界之人,隻要修為境界達到,便可飛升去神界,而妖族亦開通了一條單行道接引修行有成的妖修。
此時方清羽已創立重霄劍派,傳下道統,並將神劍羽化劍留下,以防意外,隨後便飛升去了神界。
帝鴻熙得知消息時為時已晚,方清羽已然飛升,他跑去重霄劍派大鬨了一場,搶走了羽化劍與方清羽的許多手稿,隨即悲聲大笑離去。
之後,帝鴻熙創立魔教,廣納天下修魔之人,自號昊天老祖。他從羽化劍上剝離了方清羽用以結契的精血,用魔族秘法造了一個新生命,一個同時擁有他與方清羽血脈的孩子,將其養大成人並將魔教傳承於他。
因為帝鴻熙修了魔道,縱使他無敵於天下,亦不能飛升到神界去見方清羽一麵,而魔界與修真界仍是隔絕狀態,他亦不能去往魔界。成為了天下至強之人,最終隻能孤獨寂寞的擁抱死亡。
感應到自己死期將至,帝鴻熙將陵寢修建在了新發現的玄真秘境中,秘境限製對他如同不存在一般,毫無用處。帝鴻熙將畢生收藏堆積在外室中,設下八十道關卡,並給後人留言,要打開陵寢入口,非一男一女,一正一魔的修行者通力合作不可。
其後的八十道機關,若非如他般全能全才,也須是實力超群之人,方有可能破解,帝鴻熙希望後世能有青年才俊,不拘泥於正魔之分,突破世俗之見在一起。
而最後通往他真正陵寢內室的地道,必須由手持他帝臨劍的後人,與一名重霄劍派的弟子,同時運轉魔功與玄功,方能打開機關。
這亦是他最後的私心了。
“餘生所恨,唯一念之差,恨海情深,悲乎,痛乎……”
師玄靖喃喃地念出最後一句話,沒想到數萬年前之事,居然有如此複雜難解的內情,竟一直延續到了今日。
如今與正道爭鬥不休的魔教之人一定料想不到,他們奉若神明的昊天老祖,竟然與重霄劍派祖師爺清羽真人是道侶身份,而他最後的心願並非道魔爭鋒,計較誰高誰低,而是希望能有人突破成見走到一起。
“一派胡言!”
諦九天反應極其激烈,憤怒之下,他一掌擊在棺木上,竟將棺蓋打飛了出去。
棺木中躺著一名身材高大的英俊男子,仍是年輕的模樣卻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他懷中抱著一把劍,樣式正是之前女石像所執的羽化劍的模樣。此外他身體左右還堆積了一些寫在特殊質材上的秘籍手稿。
霎時,師玄靖和諦九天皆神色大變。
諦九天率先伸手去取棺木中的手稿,卻為師玄靖拔劍攔阻。而師玄靖用另一隻手去撈棺木中的羽化劍,亦被諦九天所阻。
二人你攔我,我阻你,交手動作快如殘影,一時半會兒,竟是誰也奈何不了誰。
但帝臨劍還留在上方雕像上,少了趁手的武器,諦九天漸漸還是落了下風,師玄靖乘其不備,一把撈過羽化劍,諦九天亦趁她取劍後短暫的空隙,抱走了大部分秘籍,等得師玄靖再回轉回來,隻來得及撈棺木中餘下二卷秘籍,再躍開幾丈遠與諦九天拉開距離。
諦九天冷笑道:“師仙子這是忘了先前所發的道心誓?你祖師爺的雕像還在上頭看著呢,就此違誓,莫非是想嘗嘗終生修為不得寸進的滋味?”
“你少巧言辯駁,混淆視聽。”
師玄靖欲將羽化劍與另外二本秘籍扔進空間法寶,卻發現空間法寶再一次失靈了,隻能一手拿捏著秘籍,另一手換成羽化劍,對著諦九天劍鋒相指。
“我們所發之誓是‘在合作尋到洞府秘寶之前,彼此不能互相攻擊’,如今早已尋到了洞府秘寶,誓約自然不作數了。況且先前你特意提出這樣的誓約內容,就為了方便尋到你所求之物後,翻臉無情吧!”
“師仙子果然聰慧,你早就識破了我在誓約詞上的小陷阱,一路裝作鬆懈信任我的樣子,就是為了等待此刻?”
諦九天亦發現了在內室裡空間法寶失效,無法將這些秘籍收起來,他抱走的秘籍數量比師玄靖還多,使得他想要動武,比師玄靖更為不方便。
二人彼此對立著,僵持不動,竟是一時誰也不好動手。
諦九天趁此時機,將懷中所抱的秘籍草草的掃了一遍,卻是越看神色越僵硬,看到最後簡直是咬牙切齒了。
“師仙子想知道這些秘籍是什麼嗎?”
諦九天揚起手中所持之物,耀武揚威道,“你絕對想不到,這是昊天老祖當年從重霄劍派搶走的秘籍,你祖師爺清羽真人親手所寫的門派親傳功法。”
師玄靖心下一動,原先她學習門派正統功法之時,便曾向師尊提出過異議,感覺功法似有不全,師尊說門派功法早年因故散逸過,後來是由門派中人重新整理出來的,因個人理解不同,默寫出來的功法便有偏差,與原版不能相較。
沒想到這個因故,竟然是因為魔教昊天老祖之故。
師玄靖迅速地掃了眼自己拿的兩本秘籍——《天魔寶典》和《皇極斬情訣》的名字一下就映入眼簾,不由意外地一怔。
這兩部實在是太有名了,是著名到師玄靖都有所耳聞的魔教絕學,其中天魔寶典是魔教的立身之本,魔教分裂之後,三宗四派每支各得一部分,但即使是部分的天魔寶典,仍是威力巨大,令人不敢小覷。而皇極斬情訣是皇極宗的秘傳絕學,不過據說也已失散,皇極宗隻餘殘本,命名為皇極寶典,曆代宗主依靠這卷殘本,武力值冠絕魔教內外,便知曉此功法之恐怖。
師玄靖亦是搖著手上的兩卷秘籍,揚眉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手上這兩本,可是你們魔教的不傳絕學呢。”
諦九天臉色極其難看,他此行目的正是為了找尋皇極斬情訣,隻有完整的皇極斬情訣,方能使父親大人從突破失敗帶來的死亡陰影中轉危為安,可恰巧不巧地,他與師玄靖居然拿到的都是對方門派之絕學。
二人彼此皆知,若是手中秘籍被對方得到,便是明顯的資敵行為。無論是魔教得到天魔寶典和皇極斬情訣,還是重霄劍派得到清羽真人功法的原稿,都將大大增強自身實力。
“不若我們來公平交換?”諦九天提議道,“師仙子將天魔寶典與皇極斬情訣物歸原主,我便還你二本清羽真人的手稿如何?”
師玄靖挑眉冷笑:“那你手中其他祖師爺手稿如何算,要換就用我手上這兩本,換你手中全部!”
諦九天搖頭,“欸誒,師仙子此言差矣,以一換一,才是公平交易。”
師玄靖握緊了手中羽化劍,“這就是談判破裂的意思了。”
*
“唉,終於到了……不容易啊。”紫姬伏在鳳重明背上,不禁搖頭感慨道。
鳳重明在心底嘀咕,你累什麼?背著人越過種種被破解後還未還原的機關,一路長途奔波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一路上就知道說話分散他注意力。
“我可是聽諦九天說這裡有許多異寶,才答應和他合作進來的,異寶呢異寶呢?”紫姬張望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