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當然是不能保證的,雲紫嬈回憶了一番地圖上所描繪的這座森林占地大小,倘若繞道,以他們二人現在的腳程,根本趕不及在出口關閉之前趕到。
迎上鳳重明澄澈的目光,雲紫嬈根本無法如往常一般若無其事地撒謊,隻好說道:“兵法雲,逢林莫入,這林中深淺未知,貿然進入,這風險我們不一定承擔得了。而且繞道的話,也不一定趕不及到出口處。”
說到這兒時,雲紫嬈頓了一下,其實對於她來說,出不出秘境其實沒什麼妨礙,隻要諦九天沒想著卸磨殺驢,她的安危就一直無虞,“在秘境出入口開放的前後時間,封魔絕仙陣可能會失效。”
鳳重明聽到這話,眉頭一皺,“這麼重要的消息,你如何不早說?”
因為若那時候說出來,你便沒有了與我同盟的必要,二人就不可能和平共處啦,雲紫嬈在暗暗心裡想,可事到如今,已經無必要再隱瞞,於是托口道:“隻是有這種可能,不一定成真。秘境出入口在重新啟動的時候,秘境內會靈力震蕩,極有可能影響到陣法運行,故而需要主持陣法的我短暫將其停止,以防封魔絕仙陣受損。”
鳳重明疑問道:“可是如今你不在陣法之中,如何停止?”
“我雖然不在陣法中主持,可支撐陣法的能源若無人補充,到了出口快開啟的時間,差不多應該耗儘了。”雲紫嬈補充道。
鳳重明劍眉一挑,“這般說來,封魔絕仙陣或許會因為能源耗儘停止,或許不會。”
如果他們繞道或者乾脆原地等待,而封魔絕仙陣在出口開放前仍未停止,二人便會被迫繼續留在星羅秘境中,直到下次出口開放為止,這是鳳重明絕對不能容忍的事情。
要知道他若不能按時返回,門派一定會繼續派人前來查看,這就極有可能會中皇極宗的甕中捉鱉之計。皇極宗設計將各門派弟子誆騙到星羅秘境來,定然不止是為了損害正道這些區區丁點後繼新生,年輕的弟子固然是一派未來,若是大批夭折,即使以四大派底蘊的深厚,損失大批新弟子,亦會折損元氣,但以皇極宗所謀之大,所謀之深,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實意在將正道真正的有生力量引來,比如說鳳重明師玄靖之流,再一網打儘。
鳳重明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這種事情發生,自己卻無力阻止,對他來說,前方是地坤境妖獸也好,天樞境妖獸也罷,無論任何艱難險阻,隻要青鋒在手,他就無懼前行!
思到此處,鳳重明不再猶豫,甩下一語,“繼續走!”就背手負劍,決然而行,竟再無意與雲紫嬈商量,可見出秘境的決心非常迫切且堅定。
“哎哎,你怎麼就自說自話的走了,我還沒同意呢!”雲紫嬈一跺腳,望著他毅然的背影,萬分無奈,隻得追上去,“我跟你說,稍後如果真的遇到危險,我可不會去救你啊,直接逃跑了事,你就自己應付吧!”
*
然後雲紫嬈就一語成讖了,果然做人不能太鐵齒,進入林中半日不到,危險來得隱蔽又迅速。
“小心!”
聲未落,鳳重明就猛然向雲紫嬈撲去,二人滾成一團在地上翻滾了兩圈,雲紫嬈躺在地上,還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重明劍便已經出鞘,鳳重明與一迅捷得讓人看不清的身影戰成一團,乒乓鏗鏘,恍如金鐵玉石,短短的一瞬之間,相擊了十數次。
雲紫嬈立即拿起武器,退後三步,遠離戰場,她定睛細看,才隱約看出一點端倪,那快捷無影的身影竟是隻比人身形稍大的一隻妖獸,它體型偏瘦,兩腿站立行走,大腿粗壯,有一條瘦長的尾巴,在保持平衡的同時還可甩尾作為進攻手段,但乍一看去,猶為可怖的卻是它手部三根鋒利且大幅度彎曲的指爪,猶如彎刀或者勾鐮一般,仿若死神過境的冷冽鋒芒,冷笑一聲便無情地收割去許多生靈的性命,假若在此處和它戰鬥的並非擅長近戰的鳳重明的話,想必瞬息之間便將多一條無辜性命,成為它的爪下亡靈。
它身手敏捷,鳳重明大多數致命殺招都無法達成效果,不是被它躲過,就是被它以指爪招架,由此看來這隻妖獸的靈智並不低,和大多數憑本能殺戮和戰鬥的妖獸不同,它十分有頭腦,不知是因為它快進階天樞境了,還是此妖獸品種的本性如此。
鳳重明動作雖是迅疾無比,但和妖獸數千年來淬煉出的本能天賦還是有一段差距,二人激戰了一番時間後,他身上原本整潔的白衣,就被這隻極速妖獸以利爪割裂勾抓出道道血口,若非他總能以直覺在最後關頭避開要害,恐怕早已不妙。而鮮血飄灑在半空中,亦令妖獸更為激動了。
雲紫嬈站在戰局外觀看這場驚心動魄的意外之戰,看得真是一陣心驚肉跳,再這般下去,即使鳳重明一時能夠抵擋,但久戰不利,失血過多將使他體能流逝,而這說不定正是這隻妖獸的計劃。
想到此處,雲紫嬈不再避戰,窺住一次時機迅速靠近戰場,對準一人一獸激戰的方向就是一把毒粉,這大規模的無差彆攻擊自然不是沒考慮到鳳重明,自那次為了放倒妖獸連同鳳重明一起禍害了後,雲紫嬈就事先讓鳳重明服下了她慣常使用的幾種毒藥的解藥,使這些毒對他無效,以防出現那種妖獸還沒被她毒倒,鳳重明這個自己人倒先倒了的滑稽現象。
然而一把毒粉撒下去,還不等在空氣中擴散開,那妖獸十分機智的抽身而退,竟是沒沾到毒素分毫,而這也意外將雲紫嬈置於險境。
“小心!”
時刻緊盯對手動向的鳳重明第一時間察覺不對,人未至聲先到,重明劍利劍投擲,直射猛然轉向雲紫嬈的妖獸。
極速妖獸一時不察,被飛馳而來的利劍直插中了左臂與軀乾的連接之處,不由緩了片刻,嘶聲痛嚎,雲紫嬈趁此機會,往妖獸襲來的方向和四周其他方位,皆儘撒滿了毒粉,可以說是防備得密不透風。
妖獸見事不可為,避開毒粉,機智地再度退去,隱藏起身形來,森林本來就是它的主場,它一融入進去,一時鳳重明也無法鎖住它的痕跡,重明劍離手,此時又無功力在身,不能像往常一般用意念將其召回,鳳重明隻得拿出身上最後也是唯一的武器,大師姐送給他的那把匕首。
雲紫嬈見他還有武器在手,亦是鬆了一口氣,但隨即又吊起心來,正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兵刃越短小,打鬥距離就會越近,所冒風險也就越大,使用匕首這般短小的武器,戰鬥若再度打響,鳳重明將比剛才還要搏命。
雲紫嬈連忙走上前,和鳳重明並肩站在一起,手中不忘扣著幾種毒藥,隨時警惕著妖獸再度襲擊,她取出隨身攜帶的藥粉,拔開塞子將藥粉撒在比較長而深的幾道傷口上,立即為鳳重明治療外傷,幸好她為了施毒方便,很多種毒與對應的解藥都是隨身帶著的,並未放置到空間法寶中,否則現在就要抓瞎了。
“這隻妖獸速度迅疾無比,又有鋒利利爪為武器,防不勝防,”雲紫嬈憂心忡忡地說道,“你長劍已失,我看,我們還是先退出它的地盤,繞道或等封魔絕仙陣失效好了。”
雲紫嬈自製的藥粉,效果自然非比尋常,幾乎是藥粉剛接觸傷口,就馬上止住了流溢不止的血,鳳重明劍眉深鎖,自然不是為了傷口疼痛這種小事,而是因為重明劍如今還插在那隻妖獸身上,被它帶著跑了。重明劍是他父母生前唯一留與他的,親手所鑄的禮物,於鳳重明而言有非常重大的意義,並不隻是一把可隨時更換的武器而已。
“我等它再來,下次開戰,便是它斃命之時。”
重明劍之事,鳳重明沒有逢人便說的習慣,便未與雲紫嬈詳細解釋因由,撂下狠話,一副郎心似鐵,不撞南牆誓不回頭的樣子。
“找它算賬是我的事,你可不必同行,你若是害怕,可自行退出森林去,你有毒粉自保,料想能一時無虞。”
“你說得倒好聽,”雲紫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毒粉雖能自保,但分量有限啊,”主要是她帶在身上的分量總共隻有這麼多,更多的都還在空間法寶裡,無法動用,“我要是不限製,拚命往外撒,還不等我出這林子,毒粉早就揮霍光了,那時候若是妖獸來襲,我一點自保之力都沒有,你負責啊。”
“抱歉,”鳳重明沒有深想,之前不知雲紫嬈的情況,才做出這等分道揚鑣的決定,性情耿直地直接道歉,但還是堅定自己的決定,“即使如此,我還是要繼續前行,重明劍必須拿回來。”
“怕了你了。”雲紫嬈歎了一口氣,鳳重明的武器也是因為她的緣故才會丟的,她也不好再反對,“反正搏命的是你,你自己都不惜命了,我多言有用嗎。”
“我會保護好你,我鳳重明死去之前,絕不會讓你有半分受損。”鳳重明被她說得訥訥,歉意更甚,於是承諾保衛雲紫嬈的安危,他向來言出必行,從無妄言,此次定然不會例外。
爭執過後,二人繼續前行,先前雲紫嬈還需要提著食物和水,但這些東西都在剛才的戰鬥中跌落在地上,不是散儘了就是被踏得粉碎,現在就兩手空空了。雲紫嬈一邊走還一邊在心裡嘀咕,不知道這樹林裡有能補充的食物和水沒有。
但如今森林裡有一雙冷鷙的眼,時刻在緊盯著他們的動作,明顯不是適合去做這些事的時候,保險起見,雲紫嬈與鳳重明最好寸步不離。
“它在等候我們鬆懈的時刻,狩獵的野獸,最有耐心。”
鳳重明對雲紫嬈道,他遊曆天下有許多豐富的與妖獸戰鬥的經驗,妖獸之所被冠之以獸名,和可以化形的妖族區分開,就是因為它們殘忍好殺的天性,修真者的血肉對妖獸來說是最誘人的食補,對它們精進大有益處,所以鳳重明才肯定這隻妖獸定然不會輕易放過他們二人這送入口的肥肉。
雲紫嬈隻是奇道:“它也太聰明了吧,不像是沒有靈智的樣子,和以前那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家夥不一樣。”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鳳重明很少細究這些問題,“妖獸的種類繁多,修真者了解的也隻是冰山一角而已。”
因為這隻妖獸,當晚二人誰都沒提休息的事情,謹慎小心地趕了一夜路。
然而一夜下來,平安得很,連妖獸的影子都沒看見。望著東升的太陽,雲紫嬈打了個哈欠,“今夜總算是過去了。”
天色一亮,人自然更有安全感,但這種安全感換而言之,如何又不是一種鬆懈呢?
電光火石之間,妖獸躥行如電,目標竟是雲紫嬈!
鳳重明抱著雲紫嬈轉了個身,妖獸指爪直接從背後穿破了鳳重明身軀,血液拋飛而出,濺了雲紫嬈一臉。
雲紫嬈驚呆了,“鳳重明!”
鳳重明隻手抓住身前的妖獸指爪,令妖獸無法故技重施,再次遁逃,一張嘴卻是一大口朱紅,另一手執匕首,反手狠插妖獸胸口,大有同歸於儘的狠意。
妖獸因利爪為鳳重明身體所卡,躲閃不開,被狠狠插個正著,插心之痛,撕心裂肺,聲嘶力竭,鳳重明再鬆手脫身而出,反手拔出插在妖獸左肩上的重明劍。
一劍橫出,妖獸梟首!
做完這一係列動作,鳳重明再也堅持不住,撐劍於地,方能屹立不倒,大聲喘息,捂嘴大咳,手縫間仍止不住溢出的鮮血。
“鳳重明!”雲紫嬈連忙扶住他,伸手去捂他胸前傷口,然而胸口血流不止,將鳳重明的雪衣,幾乎染成血衣,傷勢萬分危急,“你、你怎麼這麼傻啊,為什麼要替我擋傷?”
“我說過的,護你無恙……說到做到,絕不虛言……”胸口穿了一個洞,每說一個字,都要花費鳳重明極大的氣力。
雲紫嬈焦急道:“你先彆說話了!”
她急急將身上僅剩的幾瓶傷藥翻出,通通倒在鳳重明傷口上,然而藥粉被流淌的血水衝散,竟然起不了分毫效果。
“哈……我可能……要死了吧?”鳳重明如今隻是強撐著一口氣,眼前景象已開始模糊,“咳咳……如果我死了,我求你一事,將重明劍送至我大師姐手上,讓她將此劍葬於葬劍穀,也不枉我此生……”
“呸!說什麼死不死的,天下間就沒有我想救救不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