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崔知韞聽到光祿寺少卿的話時,心中突然冒出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不然這些日子實在是太平靜了,與他想象的太不一樣了。
就像是之前戶部刻意為難的事情一樣,就像是突然使個小絆子,不能對他造成很大影響,隻能惡心一點而已。
但要知道他現在負責的任務,這樣的小事根本對於私鹽案沒有什麼影響。
但如果是在重要的清明節聖人祭拜祖先的時候,他們都水監提供的祭品出了問題,那就不一樣了。
這是一件足以株連九族的大事,就算是崔氏可以保下他,但是負責私鹽案的主審絕對就不會是他了。
其心險惡,令人不恥。
崔知韞看向身後的雲五,示意他把東西帶上,跟著光祿寺少卿的步伐,往光祿寺卿所在的位置走去。
光祿寺卿一看到三人靠近的身影,迅速迎上前去,即使崔知韞的官職比他低,但他還是恭敬地朝著對方行同輩之間的禮儀。
崔知韞隻能半避開,開口道:“不知李寺卿找在下是有什麼吩咐嗎?”
“想必少卿已經與崔監丞說明祭品出的問題,某就是想問都水監裡是否有準備多餘的祭品,可以現在就派人去取來,快馬加鞭,想必定能在聖人趕到之前把祭品帶回來。”
“沒必要。”
“難…難道是沒有嗎?”
光祿寺卿的心咯噔一下跌落穀底,隻覺得自己性命堪憂,眼睛瞬間失去光彩。
剛想要說些什麼,就突然聽到崔知韞的聲音響起,“雲五把我們準備的東西給李寺卿看一眼。”
這時兩人才注意到,跟著一起來的雲五雙手居然抱著一個超大的木箱。
雲五上前一步,崔知韞打開木箱的蓋子,瞬間一股熟悉的鮮味和腥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湧向光祿寺的兩位官員鼻子裡。
兩人震驚地瞪大雙眼,有些不敢置信地說:“崔…崔監丞居然提前就預想到了可能今天會發生這樣的事?”
“有備無患,數量肯定與之前的祭品無法相比,但若是遮掩一二還是足夠的吧?”
“夠夠夠!夠了,真的是不知該如何感謝崔監丞的大義。”
說著,說著光祿寺卿的聲音都要哽咽了,之前哪裡有人能想到政鬥能影響到他們這種毫無實權的部門。
不過,從今以後他一定會打起十二分的小心,防止此等事情再次發生。
至於如何感謝崔知韞的幫忙,他覺得自己還可以再仔細想想。
雖然今天這件事是針對崔知韞的,但若是仔細說起來的話,影響最大的還是他們光祿寺,要知道下麵送上來的祭品他們都會檢查的。
都水監送來的時候他們檢查沒問題,等到送到祭壇就出了問題,責任在誰,大家都很清楚。
並且看起來他們光祿寺還有內奸,居然能夠把祭品裡的乾魚和魚醢調換,回去之後他肯定要徹查一番,把得到的線索告訴崔監丞,都當做是對崔監丞的感謝。
崔知韞看著雲五把東西交到光祿寺少卿之後,就迅速與對方告辭。
離開之後找了一個隱蔽的位置,對祭壇四周的環境進行觀察,等待祭祀正式開始的時間。
而此時的鄭琬已經準備離開墓地,燭火已經全部燃儘,墓葬旁邊的雜草也已經全部清理乾淨,祭拜可以結束了。
難得出城她肯定不會就這樣輕易的回去,而且清明節對於時人來說不止是祭拜先人的日子,也是遊玩踏青的日子,遠遠地就能看到不少人在河邊的草地上放紙鳶,就地野餐。
她也提起這樣的興致,準備在這邊待到午後再回去。
順便看看這裡還有沒有什麼自己還沒有發現的食材,應季的食物就是她最愛的,每個時節都有自己的定律,嘗到最鮮的部分才是自己應該做的。
因此,離開墓地之後,鄭琬就一路朝著人最多的草地走去。
剛開始她隻是發現了在草地上遊玩的人群,等到她靠近之後,才發現不止是草地上的人很多,河裡淺灘上的人更多,甚至達到了十步一人的地步,一個個佝僂著身體仿佛在裡麵尋找什麼東西。
並且這些人無一例外的都是衣著破舊的貧苦人家,朝著水下伸進去的手就能看出歲月的痕跡。
就在她想要進一步靠近探尋是什麼東西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猛地把自己的手從水下拔出來,劇烈的動作帶起一大片的水花,看著就能夠感受到對方的激動。
下一秒一個激動滿含喜悅的聲音響起,“我找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因為這句話集中在那人身上,包括靠近的鄭琬。
隻需一眼她就看出來了對方手裡的是紅螯蝦,並且依據她的眼光來說,絕對是在現在這個時代而言都是非常大的紅螯蝦。
所以那個人即使被鉗子夾住手,仿佛也感覺不到疼痛一般,臉上都是喜悅的笑容。
對方的同伴看到這一幕,立即喊道:“快快快!快把手放下來,伸進水裡,一會兒就會放開了。一點要小心,要是鉗子脫落了,那個價格可是要低不少。”
這下子那人立即收斂自己臉上的喜悅,把自己的手伸進水裡,下麵用一個竹簍框著,避免紅螯蝦逃脫。
鄭琬算是明白了這條河裡大部分的人都是來抓紅螯蝦售賣的,看來最近紅螯蝦的生意肯定很紅火,不然不可能造成這麼大的影響。
和大家在這麼近的距離競爭她並不感興趣,隻能移動自己的位置來到另一個河水較淺的位置,這裡的紅螯蝦少,應該不會與其他人造成什麼衝突。
而且來到這裡,她感受著腳下的觸感,突然覺得自己可以不吃紅螯蝦,去吃另一種美味的食物——螺螄。
不知是這裡的生態太好,還是大家都不吃螺螄的原因,她剛一下腳就踩到了不少的螺螄,隨意揪起一個個頭都比她的大拇指還要大。
她剛把螺螄從河裡撈起,就聽到自己身後傳來一個陌生的女聲。
“你怎麼在撿這個?兒家裡的雞都不喜歡吃,要是真的缺錢的話,兒可以教你怎麼捕撈現在洛陽城最紅火的紅螯蝦,那玩意值錢,就算是個頭隻有拇指大的,都可以賣到三錢一斤,其他更大的價格更高,比起吃螺螄肯定要好上不少。”
鄭琬轉身,就看到一個身形瘦弱、頭發亂糟糟的女娘站在自己身後,一看就知道平日裡的生活不好。
當王梔看到鄭琬樣貌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誤會了,一個長相如此好的女娘怎麼可能是沒吃的在撿螺螄過日子,說不準是覺得有趣才撿起來的。
她剛想要轉身離開,就當作是自己提醒錯了。
下一秒就聽到一個清麗的女聲響起,“多謝娘子提點,兒撿螺螄是有他用,不賣的。不過此處水淺不是紅螯蝦愛待的區域,若是女娘想要捕撈更多的紅螯蝦的話,最好選擇水深、水草豐茂的溪流、沼澤當中捕撈。”
這些王梔也知道,隻不過那樣的地方都被一些村民強占了,像是她這樣瘦弱的人能夠在淺水中捕撈改善一點生活就很好了。
不過,她對於鄭琬的好心提醒還是挺感激的。
對著鄭琬的方向鞠躬之後繼續在自己的水域嘗試捕撈紅螯蝦。
鄭琬注意到這一幕也知道自己是說錯話了,就剛剛在另一片水域的盛況,以這個女娘的身體情況肯定是比不了的。
於是,她借著撿螺螄的間隙,慢慢靠近對方。
等到王梔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發現鄭琬已經走到自己的身後了,她疑惑地直起身看向對方。
鄭琬微微一笑解釋道:“剛剛兒失言了,還請女娘諒解。”
“娘子願意提醒是好意,不必掛懷。”
“女娘不介意就好,隻是兒覺得女娘現在可以撿這樣水淺區域的紅螯蝦,若是紅螯蝦數量越來越少,總有一天這樣的地方女娘都搶不到。若是想要持續性地可以售賣賺錢,最好還是把紅螯蝦圈定在自己的田地裡,就算是彆人想要爭搶,也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娘子是說自己養紅螯蝦?”
“兒觀這些紅螯蝦隨處可見,那麼對於養的要求肯定不高,若是有什麼水塘淺灘圈定起來,那麼肯定是可以的。”
王梔思索了一會兒,回想這段日子自己到處尋找紅螯蝦的情況,發現鄭琬的說法真的是沒有什麼問題。
這些紅螯蝦生長的地方甚至對於她們來說都是有點臟的,但就算是這樣它們也可以長得很好,甚至是長得最大的都是出自那樣的水域。
不過想到這些紅螯蝦會挖洞,一個不留神的話,自己就會滿盤皆輸,她覺得自己暫時還需要考慮一會兒。
“養紅螯蝦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需得好好思量。”
“也是,兒多言了。”
鄭琬看出王梔的猶豫與壓抑的渴望,轉身離開,繼續在河底撿自己想要的螺螄,一邊撿,一邊思考自己要用這些螺螄來做什麼好吃的。
不知不覺,等到她覺得自己的腰都開始酸的的時候,緩緩直起身,就發現自己手裡沉甸甸的籃子已經裝滿了螺螄,要是她在晚起一點的話,估計都沒地方可以裝了。
看著滿滿的收獲,鄭琬的心中湧現出一種滿足感,隻有充足的食物能夠帶給她這樣的感覺。
心滿意足地拎著螺螄往岸上走去,找到自己剛剛放食物的地方,從裡麵取出豬頭肉、青團和米糕,再取出一把匕首。
拿著被燉煮至軟爛後擠壓成型的豬頭肉,從手中的匕首把豬頭肉片成合適的薄厚。
隨意捏起一片送入嘴裡,濃鬱的鹵香味瞬間充盈整個口腔,不自覺地開始咀嚼享受。
豬皮的部分軟糯彈牙,滿滿的膠原蛋白,而裡麵的肥肉仿佛已經化作無形為鹵豬頭肉裝點,瘦肉更是軟爛入味,一點都不柴。
每一口都是大滿足,吃著吃著她開始想起獨自歸家的趙青悠,不知道對方現在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