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一開口就直截了當地問話，“你們三位誰是做出來泡芙的廚娘？”
她的聲音不算溫和，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將自己麵前的三個人掃視一遍。
鄭琬當即上前一步，回道：“兒今日考核製作的泡芙。”
“原來就是你。吾乃貼身服侍雲陽公主的侍女彩月，今日宴席中，雲陽公主品鑒之中，發現女娘你所做的泡芙滋味不錯，是個有巧思的。所以雲陽公主特意賞你提花絹五匹、宮花兩對、胡椒五兩，娘子領賞吧。”
“兒多謝雲陽公主賞賜。”
鄭琬這一次行禮，彎腰的弧度更深，看起來態度更加的恭敬。
果然對麵的侍女彩月看到這一幕之後，滿意地點點頭。
跟在鄭琬身後的巧心，立即有眼色地從彩月身後宮女手上接過賞賜，抱著一堆東西差點將自己的視線阻擋住。
賞賜完之後，雲陽公主的宮女全部離開。
而聽聞了這邊院落有宮外來的廚娘，因為今日所做的點心被雲陽公主賞賜的事情一下子迅速傳來。
越來越多地人往鄭琬的方向靠攏，嘴裡還在說著一大堆不要錢的恭維的話。
“鄭娘子可真是廚藝卓絕，居然得了雲陽公主的青眼，想必往後肯定會飛黃騰達。”
“說不準還能成為待在雲陽公主身後的女官，公主身旁的宮女也是可以有品級的。”
“鄭娘子此次回去說不準也不用在都水監的公廚熬了，要知道待在公主身後可比待在公廚為一監之人做菜好多了。”
……
甚至有些人都開始自行對話起來，根本不在意話題中心的鄭琬是什麼意見。
就在她察覺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七嘴八舌地說著一些亂七八糟的話時，她趕緊加大自己說話的音量。
“諸位不必如此猜想，不過就是因為今日做的點心剛巧和公主心意罷了。不過就是吃慣了尚食局諸位做的點心，突然吃到其他的，新奇罷了。賞賜這些布匹、首飾和調料，已經是兒的榮幸，大家不必產生其他聯想。”
說罷，她趕緊從人群中擠出來，現在的畫麵已經不是她說一兩句話就能控製的。
不一會兒就有年長的宮女出現，將這群嘰嘰喳喳的宮女訓誡一遍。
用一種淩厲的眼神看了鄭琬一眼，瀟灑離去。
身後跟著的巧心則是這個時候出聲，提醒道：“娘子先回屋吧，這些提花絹可不是誰都能穿的，但是公主賞賜就不一樣了。娘子肌膚勝雪，穿上這些提花絹製作的衣衫，肯定風姿綽約。”
聞言，鄭琬才猛然想起，剛剛賞賜的東西都被巧心一個人抱在懷裡。
她趕緊轉身從巧心的話裡抱出來大半，不好意思地說：
“巧心剛剛真的是麻煩你了，居然自己一個人抱著這麼多東西。走！我們先回去。”
說著，就大步向前，往住所的方向走去。
巧心感受到懷裡突然減輕的速度，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站在原地停頓了一秒，然後趕緊跟上鄭琬的步伐。
很快這邊鄭琬被雲陽公主賞賜的消息，就傳到了晉陽公主的耳裡。
她看著站在自己眼前的文斐，怒從心來，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道：
“難不成這個雲陽是要和自己搶這個會做新奇吃食的廚娘？不行，本宮絕對不能讓她搶先，這種廚藝在身的人就應該跟在自己身後出力。”
下定決心之後，她對文斐大聲詢問：“你說這個鄭琬不僅點心做的好，在前兩次的考核中也是魁首？”
“回公主的話，經過調查，這位鄭琬的確如此，而且她不是宮內的人，也沒有什麼背景，應該是憑借自己的實力獲得的。”
聞言，晉陽臉上的笑容更深，這樣的人更合她心意。
比起隻專一道，那自然是全才更符合她的需求，帶過去讓夫家高看幾眼，甚至栓住對方的胃都不是什麼問題。
忍不住繼續追問道：“那你可調查出這個廚娘是什麼身份了嗎？”
“因為時間門緊急，奴婢從都水監負責掌管內部人員資料的掌事口中得知，這位鄭琬出自山南東道漢東郡。因為家鄉水災，與阿耶阿娘一起投奔洛陽親戚，但卻遇到客船走水，隻她一人得救。
路引上顯示的身份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孤女，因為廚藝還算可以，就留在都水監公廚做工。此次推薦來尚食局參考考核，也是因為她所做的菜肴得到了崔家大郎的誇讚，才被推舉來的。”
晉陽公主隻覺得自己越聽文斐的話，眼中的光芒更盛。
孤女——普通百姓、無權無勢。
廚藝好——得到博陵崔氏崔知韞的推舉，那麼獲得其他五姓郎君的讚揚也不是問題。
種種因素結合在一起，她覺得這個鄭琬就合該天生跟在自己身後做事，就算是直接讓她從此留在宮內，再跟隨自己出嫁都不是事兒。
她激動地拍了拍自己手下的桌子，對著麵前的文斐囑咐道：
“那你可要把雲陽那邊，和這個鄭琬給盯緊了。這個人本宮要定了，若是除了什麼差錯，本宮唯你是問！”
“喏。”
威脅的聲音讓文斐忙不迭應下來，生怕自己速度慢一點又惹怒了晉陽公主這個喜怒無常的人。
回話後迅速起身離去，站在殿外，吩咐其他宮女盯緊鄭琬的行蹤。
翌日，鄭琬三人很早就醒了，洗漱過後，就聽到了宮女傳喚幾人到尚食局大殿內公布考核結果的消息。
三人趕緊加快自己的腳步，跟著宮女往尚食局大殿走去。
她們趕到時，殿內隻有幾名宮女在給上首的桌子打掃衛生。
不一會兒，其他居住在殿中省附近的男廚們也到了，一群人嘰嘰喳喳地討論著自己可能出現的結果。
唯一不用怎麼擔心的，就是出現在三輪前三甲之中的六人。
特彆是鄭琬這個次次魁首，以及尚食局宮女巧玉，這個雖然不是次次第二，但也每次都出現在前三甲的人。
至於其他的，就隻能根據自己當時的表現，以及觀察到的其他對手的表現來猜測。
一個個都在這樣緊張的氛圍中，死死盯著上首的幾個位置，期待能夠聽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陳尚食因為昨天的事，第一次出現在眾人麵前。
她做事利落，也不願意拖延時間門，檢查了一遍來人數量之後，直接開始公布結果。
“獲得本次考核魁首的人是——都水監鄭琬！”
聞言，鄭琬立即從人群中站出去，上前一步，從董掌膳的手裡結果考核通過的文書。
從此之後，這張印有尚食局印章的文書，隻要亮出去就是一個證明，證明鄭琬廚藝非凡的證據，無論是開店、找工作都是一個利器。
她好不容易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在這一刻也露出來小姑娘般的喜悅。
其他人看了，都能夠從她身上感受到喜悅的氣息。
就在她退到人群中沒一會兒，李典膳帶著文斐出現在鄭琬麵前，喊道：“鄭貴妃傳喚鄭娘子到興慶宮一見。”
此事也是陳尚食默許的，鄭琬本就沒有什麼拒絕的資格。
跟著倨傲的文斐一路往興慶宮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文斐還不忘炫耀鄭貴妃的得寵，以及晉陽公主待下的好處，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希望鄭琬能夠認清自己的身份，待會兒聽到晉陽公主的要求直接領賞即可。
此時的興慶宮，鄭貴妃看著難得這個時辰來請安的晉陽，也是笑著點著她的鼻子說：
“你呀，也就是有事要求母妃的時候，才樂意這麼早請安。說吧，這一次你看上的這個宮外廚娘到底有什麼本事，居然能惹得你如此著急？”
“就是都水監公廚的一介孤女而已，做出來的新式點心味道不錯。昨日雲陽吃過還賞賜了對方胡椒，兒臣就是擔心被雲陽搶先，這才想著請母妃下命令，直接封為兒臣小廚房的女官即可。”
“哦。”
聞言，鄭貴妃也對此人開始好奇起來。
要知道雲陽和晉陽都是受寵的公主，平日裡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估計也就隻有五姓七望的女娘吃得能比她們好。
現在突然出現一個值得兩位公主爭搶，甚至需要自己出手的廚娘，她不免對此感到濃厚的興趣。
如果對方品行過關的話，待會兒直接留在宮內也不是什麼問題。
就算是對方是一介寒門小官的子女，留在皇城服侍公主，那也是她們的榮幸。
鄭貴妃和晉陽公主根本就沒有想過會有人拒絕的問題，一邊討論宮內發生的趣事，一邊等候鄭琬的到達。
過了一會兒，有人從殿外走進，對著上首的兩人喊道：“稟貴妃，尚食局鄭琬求見。”
“宣。”
服侍鄭貴妃的嬤嬤一直站在身邊，也知道兩位貴人就是在等鄭琬，立即替鄭貴妃傳話。
果然鄭貴妃聽到這話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停下與女兒談話，往門口的方向看過去。
隻見一名衣著粗劣，身形纖細，步態輕巧的年輕女娘彎腰低頭跟在文斐身後靠近。
鄭琬發覺自己身前的腳步停下之後，立即將腰壓得更低，高呼道：“拜見鄭貴妃、晉陽公主！”
鄭貴妃的臉上掛著熟悉的笑容，聽到對方的恭敬的聲音很是滿意，不過她還是想看看這名年輕廚娘的樣子，喊道：
“抬起頭來回話。”
“喏。”
鄭琬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還是緩緩抬起自己的頭，從額頭到下巴，整個臉慢慢呈現在鄭貴妃的眼前，隻是眸子低垂，不可直視上首的兩人。
當鄭貴妃看清楚鄭琬的容顏時，心中一驚，想要靠近將鄭琬的樣子看得更清楚，慌忙之間門，將矮桌上的茶盞帶飛。
“哢嚓！”
茶盞飛落鄭琬身前的地板，應聲碎裂，聽得在場的人心中一緊，紛紛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