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常總管覺得不受朕寵愛了?”
姬洵反問,“你可知若是旁人不分青紅皂白闖進來,朕早治他的罪了。”
“……是奴才行事不端。”
常無恩低聲回道。
姬洵和常無恩的對話聽起來沒什麼。
可蕭崇江左耳聽進來,要在他肚子裡翻騰三回,琢磨每個字的含義,他麵上不顯,語氣卻實在不算友善,“知道有罪,你還不滾嗎,常總管?”
蕭崇江和常無恩兩個人湊到一起,便如同八字不合,處處針鋒相對。
按理來說常無恩不過一個內侍總管,蕭崇江實在沒有必要和他掰這個腕子,顯得尤為自降身份。
可蕭崇江偏偏咬定了常無恩不放。
姬洵沒有追究下去的意思,他在蓮花池裡泡了小半個時辰,這一池的水好像都將他浸透了,他不想再待下去了。
沐浴過後,他還有其他事情想安排常無恩去做,蕭崇江必須得走。
姬洵再起身,這回沒等蕭崇江阻攔,姬洵已經先他一步伸手,按在蕭崇江的腦後,
“蕭崇江,你想顛倒身份,讓朕服從於你嗎?”
呼吸交纏,在對峙的兩者之間,有人心如擂鼓,有人如靜水無波。
蕭崇江目光緊鎖在姬洵身上,“陛下的意思是留他不留我。”語氣沉著,是極不愉快的。
姬洵仰起頭,見穹頂也是數朵金蓮爭相綻放,層疊的蓮花瓣簇擁著最中間的金蕊,奢靡又刺眼。
姬洵睫毛低垂著擋住了光,他有些倦了,“蕭崇江,你今日不走,朕便不再信你。”
這威脅給旁人沒用,但蕭崇江……值得一試。
禦池內寂靜片刻,隻剩下水流緩慢傾瀉入水池的聲音,水流的波紋蕩漾著衝擊到池邊,蕭崇江的心如此岸,被芳歲帝幾句話攪起了無邊風波。
“……”
蕭崇江沉默地擒住姬洵那一截被水浸潤的手腕,在他拇指上被姬洵退回來一次的骨質扳指,再次讓蕭崇江戴到了姬洵的手上。
蕭崇江指骨粗,那骨質扳指落在姬洵的手上,空蕩,搖晃,瞧著隨時要掉下來的模樣。
“這是臣的忠心,陛下定要留好。”他道。
姬洵抬起手,輕輕地撩起眼,“朕準它留在身邊。”
這是一句諾。
蕭崇江站起身,他身上還在滴水,一滴一滴墜到地上,碎成了無痕跡的水花。
扳指有了新主人,蕭崇江的神情恢複如常,頂著那張有些冷感的臉,和一身巡山虎的威懾氣勢,他應了姬洵,
“陛下,臣遵旨,先行告退。”
他轉身走了。
蕭崇江與常無恩錯身之際,兩人都沒有給對方絲毫眼神,一個人目不斜視大步離去,一個人埋頭叩首,僅作奴才。
殿門哐當,關了嚴實。
整間禦池內又安靜下來。
“過來。”
短短兩個字。
常無恩卻神色怔然,他如木偶一般有些僵硬地靠近姬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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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歲帝招手,示意他低下頭。
於是常無恩伏低了頭,他像甘願為姬洵引頸受戮,毫不介意陛下會如何待他,虔誠地獻上頭顱。
微微濕熱的手掌,從常無恩的側臉撫摸上來。
常無恩被那根細軟的手指抵住下巴,他抬頭,是芳歲帝似笑非笑的眼眸。
“你們在朕眼裡都是一樣的,是同一種忠心,也是同一種不安分,”姬洵輕輕撫摸他的疤痕,“常無恩,朕好期待呀。”
常無恩此刻眼裡隻有姬洵,他啞聲問,“陛下期待什麼?”
“期待的事情太多了……連你常無恩也是其中一件,彆叫朕失望。”
姬洵伸出手臂,示意常無恩扶著他走出水池。
這具身體乏善可陳,沒什麼怕看的,更何況常無恩連人道都不能,他沒什麼介意的必要。
常無恩扶著姬洵的手掌滾燙,但他這人膚色稍微黑了些,情緒急躁,臉上也不大看得出來。
姬洵抽回手,“抓著朕這麼用力做什麼?”
常無恩答不上來,他想像以前一般做奴才對芳歲帝儘忠,可他答不出來。
奴才此時應該如何作答?
他不知道。
沒等到答案姬洵也不在意,他隻是隨口提一句,姬洵真正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朕讓你去冷宮裡查的那個人,進展怎麼樣了?”
常無恩:“暫未尋到與陛下描述外形類似的女子……不過奴才最近已命人暗中探查其他宮內,再過兩日可全部搜完。”
姬洵身上裹了兩層如雪薄衣,掐著腰身係住一根錦帶,他問,“禦花園的地道去搜過了?”
“禦花園的地道?”常無恩的反應慢了半拍,他聲音低下去,近乎像自語,“奴才並不知曉此地……它在何處?”
姬洵慢慢地道出地方,“玄武珍獸石的側麵有一處假山,看著不起眼的地方實為暗門,你去了仔細搜一搜,那門過三道巡兵可直通宮外,仔細點查,不用怕驚擾了彆人。”
畢竟唯一會在後宮裡行使生殺大權的人已經不在了,這些事情姬洵做主,便無需再小心行事。
姬洵輕輕地摸了一下頸間的疤痕,“朕等了好久,也不見破局的機會,實在膩煩……常無恩,若是你遇到困境,極想逃離,卻被施加枷鎖不得掙脫,你會怎麼做?”
這係統的掛,想鑽漏洞實在不容易。
姬洵近來在行宮裡養傷也沒有閒著,他醒著時有了些想法,萬事俱備,隻差外力一推,便可順其自然驗證他的所思所想是否正確。
常無恩心底有些發澀,他跪在地上,心知肚明陛下是被困在朝中不得自由,如病雀鎖金籠一般架在高處,受眾人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