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洵在中間,左右分彆是常無恩和白催客。
白催客沒有多說什麼,他隻是看了一會兒姬洵虛弱不堪的模樣,漫不經心地對常無恩道,“明日不行再置換一台馬車,牛車也不打緊,穩著些,出了金雪城,他們官兵再想搜人可沒那麼容易了。”
常無恩心底有打算,他進去幫姬洵整理好被褥,又親自幫姬洵擦手擦腿,熱水騰了腳底。
“您晚上若是涼了,喊一聲奴才便過來。”
姬洵低眼看常無恩,眸子裡滿是打量,細微地思索之色一閃而過,他隨口道,“行,回去吧。”
常無恩收拾好了東西,退了出去。
明日許是有雨。
又或者是今夜裡便有一場急雨要落。
天色陰沉,不見絲毫月色,濃雲如同一層烏黑的幕布盤旋在天上。
忽而,一道如同紫金光輝凝聚而成的巨蛇從蒼穹劈落,照出一道烏黑的影子攀附在姬洵的窗外。
過了半晌,雷聲狂震,窗框都仿佛因其而微微晃動,恍惚間窗戶仿佛打開了一瞬,卻又在雷光閃爍的下一個瞬間合攏上了。
黑影消失不見。
姬洵房內。
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從姬洵的身後靠近他,低聲問,“何時收網。”
姬洵沒理他。
蕭崇江從姬洵的身後將人抱在懷裡,他彎著腰靠在姬洵的肩上,鼻尖嗅了嗅。
在外麵都是雨水的味道,這屋子裡待了一會兒,就有姬洵的味道了。
若是以前的蕭崇江,不理他了那也沒什麼事情,他能勸自己忍著不動。
可現在的蕭崇江不一樣了,不理他,他會主動湊上去讓姬洵碰一碰他。
蕭崇江握著姬洵的手腕,扣著姬洵的手指和他十指相扣。
姬洵坐在這什麼也沒做,手心就和蕭崇江的掌心貼在一起了。
姬洵抽手,被捉緊了。
蕭崇江的鼻尖在他的頸子上胡亂頂了兩下,隻聽蕭將軍悶悶地吐了口氣,像窗外即將落下暴雨的天氣一樣沉沉地,
“陛下,出城了。”
蕭崇江想動手了。
“他的人頭不一定值錢,但命很值錢,”姬洵側過臉,不許蕭崇江再頂了。
“朕累了,要休息。”
蠟燭吹熄了。
一陣輕微地響聲之後,房間內又歸於平靜。
小雨點漸漸落下來。
雨水滑落屋簷,成串落到地上。
又一陣雷聲,有人走到了姬洵的門前。
‘咚咚咚’
木門被敲響。
常無恩站在門外,客棧的過道裡應當是點了蠟燭,能看見一道模糊的影子照在
門上。
高大的男人側立在門邊,他有些生硬,但到底還是說出來了,
“陛下,今夜……或許是有暴雨驚雷,外頭的風也不小。屋子裡又涼又潮,您可需要奴才過來陪您?”
姬洵躺在床榻上,客棧的床榻質量不怎麼樣,動一下要嘎吱嘎吱響兩聲。
趕上今夜有雨,枕頭也有些發潮,他挑剔,睡不習慣,但是人又困得沒精神了,就躺在床榻上,任由蕭崇江火爐一樣半抱著他,比蓋那一層薄薄的被子暖和。
他剛才本來想將人趕走,現在又懶得動了。
姬洵身體有損,他骨子裡就是畏寒,尤其是陰雨天更甚。
從前在宮中有許多玩意兒,隨便抱個暖手的墊在龍榻上都夠用了。
今夜卻是隻有蕭崇江了。
哦,還有一位來自薦的常無恩。
姬洵困倦地抬起手臂,搭在額頭上揉了揉,他有點思考不了多餘的信息了。
人一旦困到一定程度,腦子的反應速度就會變慢,會消耗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來思考事情的答案。
姬洵琢磨了一遍常無恩話中的含義,嗯,想來一起睡。
他又開始遲鈍地反應,‘那我應該給什麼回複?’
‘拒絕。’
“拒絕他。”
極其細微的聲音,掩藏在如同瓢潑的落雨聲裡。
蕭崇江小小聲音叮囑姬洵,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姬洵,一板一眼地強調,“拒絕他。”
姬洵的視線在蕭崇江的嘴唇上,他反應了一會兒。明白了蕭崇江的話。
在門外的常無恩久等沒有回答,以為姬洵已經入睡了,他將手臂放在門上,“那……奴才鬥膽,進來看一看您被子是否蓋好了。”
姬洵困困地開口,念出了三個字,“常無恩。”
門口的人定住身形。
姬洵繼續慢慢地說完這句話,“回去,雨停趕路。”
一門之隔的距離,外麵的人沒有走,他問,“陛下不冷麼。”
轟隆隆地一聲巨雷過後。
屋子裡有一個人歎了口氣,聲音已經是困得發飄,“回去,不用你。”
門上的影子停留了許久,才默默地轉身離開了。
外邊打雷落雨了,雷聲震得人耳朵都要發麻,蕭崇江摟著姬洵,看姬洵聽見了雷聲下意識皺眉,又替他捂住了耳朵。
這一陣雷過後,嘈雜的雨點劈裡啪啦砸在地上,將客棧的一切聲音都埋藏在雨夜裡。
蕭崇江摸姬洵的後背,有些哄小孩兒睡覺的意思,氣音問姬洵,“怕不怕?”
姬洵先前在宮裡整日就疲乏不堪,今天坐了一天馬車,在城裡還好,出了城以後這段路,真是顛簸到他腦子都搖勻了,現在累得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皺著眉,“……朕要睡了。”
“我猜你很怕。”蕭崇江兩手一抱,床榻嘎吱嘎吱響,他讓姬洵翻到床內側,又摟著一臉懵然地睜開眼眸,睡意朦朧沒反應過來的陛下,情不自禁地吻了吻,“我在外邊,你好好睡,不怕。”
姬洵迷糊,有氣無力地吐槽他:“……幼稚,煩人,粘死了,我要休息。”
蕭崇江樂意看他這樣兒,姬洵這個時候沒有戒心,沒有往常相處時那層拒人千裡之外的殼。
蕭將軍看著這張睡顏,喜歡壞了,他小心地去吻芳歲帝的眉眼,低聲下氣地將聲音吹入芳歲帝的耳畔,哄著他:
“好,我們陛下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