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2 / 2)

他因此並未和萬疏影有正麵交鋒。

可今日不同。

萬疏影登門了,這是有意堵他。

扶陵並未更換府邸,他仍舊住在以前的地方,隻是以前樸素風雅的地方,添置了許多看著違和的東西。

點金綴玉

的腰枕,紫金砂的香爐,朱玉狼毫筆等等不一而足,俱是些小物件,從前的扶陵也不會在意。

但今時不同往日,這些是經過芳歲帝手,或廢棄或賞賜,落到他手裡,被扶陵放在近前。

他總疑心能嗅聞到一些那位的味道。

他時常擦拭,神情淡淡,讓人分不清是睹物思人,還是借物告誡反省過去發生的事情對他來說是不可遺忘的羞辱。

書童箏星跑得臉色煞白,一溜煙兒到了扶陵近前,氣喘籲籲道,“攝政王殿下直接闖進來了,小的沒攔住!”

扶陵彎下腰幫箏星順氣,溫和道,“不要緊,殿下他一貫如此,你下去吧,我沒叫你,不必過來。”

“啊?”箏星擔心,他家公子自從得了聖寵,便越發奇怪,近日還茶不思飯不想,都消瘦了,哪裡經得住攝政王的磋磨啊。

“他那表情一看就是要找事,不知道是哪兒遇到不痛快,瞧著跟王二姐家那妒夫一般。”

箏星忍不住碎碎念,他含著委屈道,“那妒夫整日疑神疑鬼滲人得很,瞧著誰都要懷疑對方看上他娘子,前日還疑心我呢,公子,你有空便管管他吧!”

扶陵不笑了。

箏星支支吾吾,扶陵不笑的時候,他是有些怕的,“公子,您怎麼也這個表情……”

“下去吧。”扶陵冷淡了態度,輕輕推了一下箏星的背。“管住了嘴,彆亂講了。”

箏星慫慫地點頭,不敢再多說,下去了。

萬疏影是一個人來的,顯然這一次碰麵談話的內容,他和扶陵一樣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

無用的寒暄都沒有。

萬疏影陰沉著那張俊臉,靠在那裡坐姿囂張,盯著扶陵的眼神像看仇人一般。

扶陵低頭飲茶,並不搭話。

萬疏影先開了口,他扯著嘴皮笑,說出來的話卻比毒蛇還要毒,“扶陵,你不愧是娼妓之子,手段肮臟到本王都佩服你了。”

扶陵不語,隻是輕輕笑了。

他是誰的兒子重要嗎?近幾個月發生的事情教會了他,其實出身並沒有那麼重要。

重要的是,芳歲帝如今不會傾向萬疏影。

“陛下是這天下的主人,寵信誰,疼愛誰,自然都是陛下說了算,”扶陵輕輕地抬起眼,他看向萬疏影,聲音很柔和,“我隻是臣,做不了陛下的主。”

“怎麼不夾著尾巴裝奴才了,”萬疏影怒極反笑,他手掌一拍案幾,那實木打出來的案幾頃刻間碎得四分五裂。

萬疏影猶覺不滿,“你真是同你那母親一般狐媚做派,扶陵,你倒是個瞞得住的賤胚子,我往日將你當摯友知己,你卻背著我私會芳歲,你好得很。”

扶陵握著茶盞的手輕微地頓,他本不該在意,畢竟更難聽的話他也早都聽過了,可萬疏影一再刺激,他不想再聽了。

“你以為芳歲吃你這套?”萬疏影眼底的鄙夷毫不遮掩。

芳歲離了他身邊,派出去的人還沒給他回信,萬疏影

整夜裡都想得睡不著,甚至有一回夜裡夢見了姬洵又病懨懨地不與他講話,萬疏影在夢裡哄了一夜,姬洵最後卻轉身化成一縷煙了。

萬疏影醒過來那一瞬間,心肝都疼得發顫,他摔在地上,瘋了一般想找到姬洵,還是陳魁守夜勸住了他。

萬疏影回過神,嗬嗬地笑,

“他走了,寧可帶奴才,都不肯帶你,哼,扶陵公子,被舍棄的滋味如何?”

本以為扶陵會像從前一般默默聽從,萬疏影看他低頭不語,頓覺沒勁,他今日隻是來挑破這層紗,往後兄弟不必做,他要扶陵死。

萬疏影剛剛轉身要離開,卻聽到身後的人聲音含笑,緩緩道,“攝政王殿下,不也一樣。”

都是被陛下舍棄的狗罷了。

萬疏影猛地頓住腳步,殺氣如倒灌進庭院的風刮過扶陵。

過去一個時辰了,想必談話早結束了。

箏星抱了一箱子的書信回來,剛過轉角,便見到扶陵靠坐在椅子邊,額頭上有傷口,捂著身上悶悶咳嗽,唇邊都是血在往下流。

他忙扔下書信,扶起扶陵。

“公子這是?!”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

“遭人嫉妒罷了,”扶陵不急不慌地說完,笑了笑,他不再關注自己的傷勢,反而看向那一堆信紙,意有所指地問,“可有那位的來信?”

箏星囁嚅半天,在扶陵期待的目光裡回答,“沒有的。”

扶陵掙脫了箏星的攙扶,他站起來困難,便手臂撐著,慢慢挪過去親自過去檢查了一圈,反複驗看三遍,確認自己沒有收到關於陛下的來信。

箏星寬慰:“許是陛下在外不便給公子寄信,”他打量扶陵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補充,“陛下肯定不是忘了您。”

扶陵靜默半晌,他擦去臉上的血,箏星看著他笑了起來,有些詭異的癡,“山不來就我,我卻想就山。”

箏星大驚失色,他忙問:“您要離京?”這要是被發現了,可是砍頭的死罪!

“近日多地都不太平,陛下無論如何改變,心中仁善都變不了,”扶陵笑容很淺,但是眼底藏著的情緒卻如同深海的漩渦,他的惡紮根在心底,叫囂著想釋放,

“事情再大些,陛下會不得不歸京的,天子走出去容易,想他回來自然也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