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多久了?”
尉遲瓔起身去取東西,在門口說,“過了幾l天呢?有兩三日了,陛下對我倒是當真沒有防備,”尉遲瓔手上捧著一個烏黑透亮的小木盒子,回到姬洵的床邊,他坐到床榻上,背對著姬洵撫弄木盒上的銀鎖。
姬洵側過身,他有些預感,尉遲瓔應該不會再等下去了。
如他所料。
尉遲瓔牽住姬洵的手腕,他另一隻手上拿著一隻玉鐲。
尉遲瓔將玉鐲從姬洵的手掌推上去,直到停在手腕上,他低頭欣賞著:“……這玉像極了臣眼裡的陛下,清透水潤,剔透無暇,從采下來那一日到落到陛下的手腕上,所經之人都是經年茹素,未曾婚配的人。”
簡單兩個字,乾淨。
姬洵低頭看了看鐲子,又看了一眼尉遲瓔。
“你碰了,它生得再乾淨又有什麼用。”
芳歲帝單手撐著臉,神色平靜,讓人分不清他是故意嘲諷,還是無心之語。
分明是身處弱勢的模樣倒在軟榻裡,可他從來不曾懼怕尉遲瓔的種種手段,芳歲帝不要命,也不
惜命。
貴為天子,卻與他一樣吝於活著。
尉遲瓔視線在姬洵臉上停留,“……”他彎下腰去,替姬洵理了理兩鬢的柔軟發絲,
“陛下說的是,我這樣的人不配碰,可我心裡喜歡,不碰它,也要把它據為己有。”
這不是有病是什麼。
姬洵伸出手去,抵在尉遲瓔的衣襟上,他指尖輕點,落在尉遲瓔有些異常的唇上,唇色有些豔,“愛卿,還打算繼續玩無聊的君臣遊戲?”
“陛下這樣說,臣心裡難受了。”尉遲瓔後退了一些,他偏過頭又將自己的手指落在唇上,明目張膽地回味姬洵的觸碰,“臣想和陛下做個交易。”
姬洵來了點興趣,“說。”
“陛下吃了這顆棗子,臣便告訴您,關於那疫病解藥傳回去以後金雪城都發生了什麼,或者說,您離開以後金雪城都有什麼變化,細枝末節的事情,臣也知曉,”尉遲瓔主動賣乖道,“都看陛下您想要知道什麼,臣知無不言。”
條件是拋出來了。
尉遲瓔千算萬算,沒想到芳歲帝對自幼長大的地方發生了什麼變化,根本不好奇。
姬洵輕笑,“發生什麼與朕有何乾係。”
“京城局勢,陛下完全不在意麼?”
“朕現在,不是更在乎你嗎?”
尉遲瓔從這句話裡捕捉不到任何情意,芳歲帝似乎隻是哄騙他玩的,可他聽了,也還是有些掩藏在自嘲之下的驚喜。
尉遲瓔隻好另換了一種方法,“蕭崇江的消息呢?陛下也不想知道?”
“早已無用的信息朕何必知道?人沒死就是活著,他要是死了,你何至於躲躲藏藏,”姬洵手指輕點,“你反複和朕提起他,不就證明人還活著嗎。”
“……”尉遲瓔,“瞞不過陛下。”
“有什麼目的你要直說,”姬洵,“你直說,朕心情不錯,說不準便獎勵你了。”
尉遲瓔將特製的毒棗,從玲瓏袖珍的香囊裡拿出來,他半彎下腰,離姬洵隻有寸許的距離,兩人呼吸纏繞之間,便是這一顆鮮紅含毒的棗子。
姬洵視線垂落下去,“都遞到朕唇邊了,怎麼不乾脆喂朕吃下去。”
“尉遲瓔,你在遲疑什麼。”
“臣心疼,陛下不準嗎?”尉遲瓔看向幾l乎被他囚困在懷中的姬洵,姬洵那一日罵了他一句臟,他本不該在意,可偏偏這一個字如種子一般在他心底生根發芽,他麵對姬洵時已經無法自控地陷入……自我貶低的情境裡。
他也覺得自己臟。
不配碰姬洵。
指尖微微一熱,尉遲瓔從遊離的思緒裡回神,他猛地掐住姬洵的下頜,強迫姬洵抬起頭,“吐出來!”
可已經遲了。
芳歲帝仰著頭,喉結一滾,那含毒的棗子被他吞了。
美人眸如春波綠,瀲灩生姿,笑意也從姬洵的唇邊漫漫到整個人,像一山春色迎風含露綴在枝頭,幾l乎瞬間就要傾瀉而出,澆在他尉遲瓔的心坎上。
尉遲瓔手上青筋暴起,他目光有克製不住的沉鬱,但他出身凡俗,根本無法避免為芳歲帝而著迷。
芳歲帝受他鉗製,卻笑得抖起來,“你在怕什麼,尉遲瓔?”
服毒會死嗎?或許吧。
——但對姬洵來說,生死都是小事。
姬洵吃了,尉遲瓔反而不開心,他沉默半晌,放開了姬洵。
兩人吃了一樣的毒,等毒發時,他會感受到和姬洵一樣的痛苦。
在相同的痛苦裡,他會帶姬洵一起死。
尉遲瓔道,“我不喜歡你這樣,”他側躺下來,枕在姬洵的手背上,將那隻手當做倦鳥歸巢的棲息之所,極儘珍愛,
“你與我一處閒散,一處歡愉,一處放蕩不好麼?”
“我的好陛下……人間多苦楚,你和我,都另有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