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著到了廠子, 至少有點活乾,可沒想到,大家都換好了工裝, 隻是在車間等著。
劉紅走過去,摸了一把機器,小聲對鳳霞道:“一點都不熱,看起來昨天晚上就沒乾活。”
褚鳳霞點點頭, “剛來接班的時候,就聽她們說了。後半夜一直在坐著玩, 好多都睡著了。”
“那還挺不錯。”劉紅開心極了, “這不是又能混過去一天?”
褚鳳霞笑了笑,沒有說話。
其實沒什麼好的,因為在這種壓力下, 大家很快就要離開這個廠子了。
褚鳳霞雖然躲過了離崗, 但是因為廠子效益不好, 工資越來越低不說,每天都在隨時要走人的恐慌中度過。直到食品廠改製。
“這一會兒沒什麼活。”車間主任的聲音打斷了褚鳳霞的回憶,“大家去倉庫幫幫忙吧, 聽庫管的要求,把那些餅乾按生產日期分一分。”
劉紅瞧一眼褚鳳霞,小聲抱怨:“我就說吧, 沒有讓咱們閒著的好事。”
大家便一齊往倉庫去,褚鳳霞和劉紅走在後麵,車間主任走在最末。
劉紅回頭看了一眼, 便放慢腳步,等著車間主任走近了。
“主任,分餅乾乾什麼啊?”劉紅問, “還囤積了很多?”
主任搖搖頭,“哎,難啊。”
劉紅也沒想到,等看到倉庫裡那一箱箱的餅乾時,整個人都懵了。
以前她也來過倉庫,餅乾都是當天做好的,最多放一晚,然後就全拉走了。從來沒有堆積過,尤其是現在這種程度。
她詫異拿胳膊杵了一下身邊的褚鳳霞:“鳳霞,你看,原來有這麼多賣不出去啊。”
褚鳳霞點頭,“最近開了很多甜品店,裡麵各種各樣的甜品,麵包啊蛋糕啊,吃餅乾的人少了一些。而且南方的貨大量湧入,我聽家貴說,還有很多國外貨,口味很多樣,咱們的餅乾,就沒換過配方,大家年年吃,都吃膩了。”
“是。”劉紅實話實說,“我也是。而且我本來就不愛吃餅乾。哪裡見過大人沒事拿著餅乾吃的,都是小孩偶爾吃一吃。”
她想了想,順口道:“還沒有瓜子吃的多。我還是喜歡吃瓜子花生。”
褚鳳霞倒是十分讚成,十字路口處很多小攤,賣燒餅的、賣包子的、賣肉餅的,還有一個賣鮮花的,生意都沒有這家瓜子攤好,是從早到晚都有生意。大人小孩都喜歡吃。
“可惜了咱們廠的設備,那機器都是新的,可師傅一個也不行。”劉紅說完,便跟著車間主任站了過去。
褚鳳霞微微一滯,是啊,機器都是新的。
上一世她整日戰戰兢兢地做工人,最後還是沒逃過一劫。之後的日子便是在熟人開的小廠裡給人打工,朝不保夕的。
這一世,一切都要變一下,不能再走之前的老路了。
相親這件事應該算是擺平了,至少最近不會再有媒婆上家裡來給她說親。王大娘在外麵一定罵死她了。褚鳳霞可以放下心,專心想點事情做。
車間裡的工友都開始分餅乾,這一分才知道,好多箱餅乾馬上就要過期,還有一些水果糖、軟糖等等,還有幾大包的果丹皮。
這天熱的厲害,果丹皮都化了,黏膩膩地糊了一袋子。
劉紅拆開了一個大的塑料袋,一大包的果丹皮都掉了出來,庫管在一旁說:“那種黏得厲害的,直接扔了吧,也不能吃了,剝皮都剝不好。”
“剩下的呢?”劉紅問,她一捏,全都軟趴趴地,“這也不能賣了啊。”
“都放那個大筐子裡。”
大家把倉庫裡的存貨都收拾了一遍,大大的塑料筐裡放著的全是各種各樣臨近過期或者已經化掉的水果糖和果丹皮。大家手上黏膩膩地,本來剛開始乾活的時候還偷偷塞嘴裡一塊,吃完一兩個後就再也不想吃了。黏得嘴巴裡難受。
中午在廠子吃了午飯,下午上班又是閒著坐了一下午,臨下班的時候,下一班工人就沒有來接班。
車間主任說,來了也沒活乾,還得開著燈,浪費電,不如在家裡等著,有活兒了再來。
褚鳳霞明白,很多人等著等著就再也不用來了。
原本三班倒,現在就輪著上,一個班一天,隻上白班。
一開始大家還都歡欣雀躍,想著能在家裡休息多好啊。可幾天後,便坐不住了,心裡慌得很。
劉紅站在排班表前看著那三天一次的排班表,十分憂愁道:“這可怎麼辦啊。三天一個班。一個月能上幾天班啊。聽說工資也會相應減掉一半。”
“怎麼可能一半?”旁邊的工友看了,立刻道:“比以前少上了快三分之一,我看工資啊,肯定也會減去三分之一。”
“怎麼會?”劉紅不信,笑了笑,可笑了不過一秒,才發現旁邊的工友正是廠裡老會計的兒子,立刻笑不出來了,問:“真的?你聽你爸說的?”
工友搖搖頭,“他雖然沒說,但是我看出來了。工資能低不少。做好思想準備吧。”
“那……”
劉紅沒來得及說完,就被旁邊另一人接了過去,那人道:“還工資呢,能發下來,不,應該說能讓我們繼續上班就算不錯了。你們還真的以為彆的廠子都不行了,咱們廠還能一切照常?可想著美吧。”
他一句話說完,大家都不吭聲了。
大環境就是這樣,都是看在眼裡的。周遭的親戚朋友處在什麼情況下,大家誰不清楚?
劉紅想著自己的大孫子剛剛長大,正是花錢的時候,一臉的苦悶,轉頭找鳳霞說這件事呢,一轉頭,人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