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鳳霞笑了笑,就看見於偉輝和沈繼軍兩人來了。
於偉輝坐下就問:“你們聊什麼呢,老遠就看見你們一直說。”
洪鈺便道:“我們正在說,做男人真好,隻需要把錢拿回家就好了。”
於偉輝不知道這話從何說起,倒是十分讚同,道:“就是這樣啊,男人出去賺錢養家,女人照顧孩子和老人,這才叫天造地設。”
褚鳳霞聽了,挑了一下眉,看向沈繼軍:“你也這麼想嗎?”
沈繼軍正在開啤酒,聽見問他,便說:“這個、我還沒想過。”
“那就現在想。”褚鳳霞不肯放過他,“看著夕陽,看著這人來人往,想一想,不著急。”
褚鳳霞以為自己說完,他會不置可否一笑了之。誰知道沈繼軍還真的煞有介事一般,把啤酒瓶放下,坐在那裡規規矩矩的想了起來。
一桌其他人都看向他,等著他的答案。
不一會兒,沈繼軍終於開了口。
“你們說做男人好,我也可以說做女人好。你們生下來就可以哭,可以撒嬌,不開心了可以找朋友哭訴,可以大鬨一場。以前上學的時候,男孩子便是處處要讓著女孩子,否則女孩子就要去老師麵前告狀。這好像是女孩子天然的優勢。當然,不能以偏概全,也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像我說的這樣,我隻是說大多數情況下是這樣的。”
“嗯,這個我也同意。繼續吧軍哥。”褚鳳霞道。
“因為我家沒有女孩,我沒有妹妹姐姐,所以從小都沒怎麼和女孩子打過交道。但是我知道,我爸媽是真的想要一個女兒,我呢,也想要一個妹妹。”沈繼軍看向路邊,來往的人匆匆而過,他稍稍眯了一下眼睛,道:“你們看,這路上來來往往的,好多都是剛下班,著急回家的。這裡麵有女人,有男人。有爸爸,有媽媽。男人呢,不太愛把瑣事放在心上抱怨,想的都是海闊天空。女人呢,心思比較細膩,照顧得是花花草草和它們的心情。我隻能說,這時間門萬事萬物,可以按各種標準來區分,但是唯獨不能用男女來區分。”
於偉輝不明白了,皺了皺眉看著沈繼軍,問:“什麼意思啊,軍哥。”
“這次展銷會,有一家家具廠的老板,是個女人。”沈繼軍道,“我看到她做的家具,是另外一種風格。在那麼多家具展銷中,她的家具,絕對是獨樹一幟。”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一件事,男人做和女人做,可能會出現兩種結果,但是這個結果不分上下。”洪鈺在一旁道。
“對。”沈繼軍笑了,“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了,我就說最後一點吧,以後我如果生了女兒,把她養大,讓她好好上學,好好讀書。畢業後參加工作,然後結婚……”
沈繼軍稍稍停了一下,繼續說:“我是不讚成她在經曆過二十多年的人生後,最後回歸家庭,隻是撫養孩子、照顧老人的。”
“當然,如果是她自己執意要選,我會尊重她的。但是我不支持。”
褚鳳霞聽完,心裡忍不住喝彩。
她靜靜看著沈繼軍,看著夕陽最後的一點紅色把他的眼眸照亮。
他是那麼出色,又那麼好看。
優秀到褚鳳霞在這一秒鐘忘記了所有,忘記了這天地萬物。
“啪啪啪!”
洪鈺率先鼓起掌來,“軍哥,你說的太好了。”
於偉輝也大受震撼,他思考著沈繼軍說的這些話,尤其是自己,他代入想了想,如果自己有個女兒,養大洪鈺這麼大,工作順利,要結婚了,男方要她辭職……
“混蛋!”於偉輝脫口而出。
“啊?”洪鈺轉頭看向他,問:“你說什麼?”
於偉輝臉紅了,自己在心裡的評價不知道怎麼回事便脫口而出,他趕緊拿起啤酒,裝作沒事一般,遮掩過去,道:“來,咱們舉個杯。”
“敬什麼?”洪鈺問。
於偉輝想了想,道:“敬所有讓我想通的混蛋。”
洪鈺不可思議看向他,抱怨道:“你有病吧。”
然後自己說:“那我敬和我一樣,今天訂婚的人。”
洪鈺說完,看向褚鳳霞,“你呢?”
褚鳳霞拿起橘子水,眼睛看向沈繼軍的方向,道:“我敬軍哥。”
沈繼軍一頭霧水,“敬我?為什麼?”
褚鳳霞隨口說:“因為你幫我找到內蒙的葵花籽啊。”
“哦哦哦。也是。”沈繼軍笑了,拿起啤酒,向西方看去,道:“那我就敬這夕陽。”
“對,敬夕陽!”
“敬夕陽!”
……
飯後,褚鳳霞回家時,路過電影院前的地攤,蔥油餅又出攤了,排了好幾個人。
褚鳳霞趕緊過去排隊,輪到她時,老板竟然認出她來了。
“是你?”老板笑著問,“你不出攤了嗎?最近怎麼都沒見你?”
“暫時不出了。以後說不定還要來。”褚鳳霞說,“我要四個餅。”
蔥油餅是買個家裡人吃的,上次許童和崔毓秀吃過一次後就念念不忘。這次正好路過,多買兩個,回家也讓大姐嘗一嘗。
褚鳳蘭沒有要走的意思,儘管張光慶沒事就去家裡勸,可不管怎麼勸,褚鳳蘭都不為所動。她隻是一門心思盯著張光茹,張光茹那邊不走,她就不想回去。
褚鳳霞把蔥油餅從車把上拿下來,聽見裡麵有人說話,便快步走進去,道:“家貴,你總算出現了,你說,都幾天沒見你了?”
褚家貴笑嘻嘻地,從褚鳳霞手裡接過油紙包,打開看一眼說:“正好餓了,二姐,你這蔥油餅可真及時。”
“給大姐一個。”褚鳳霞道。
“我知道。”褚家貴遞給褚鳳蘭一個蔥油餅。
褚鳳蘭歪在沙發上,一動也不想動,伸出胳膊,夠不著,但也不願意起身。
褚家貴隻能站起來遞給她,說:“大姐,懷孕的人都這麼懶嗎?”
褚鳳蘭白了褚家貴一眼道:“我不知道彆人,我隻知道我自己。”
褚鳳霞洗過手,進來說:“大姐,你也不能總是躺著,在單位就總是坐著,也要散散步,這才剛開始懷孕就懶得動了,後麵你肚子大起來,更是動不了的。”
“是嗎?”褚鳳蘭可以隨口反駁褚家貴這個不懂的,可不好反駁褚鳳霞這個過來人,便隨口答應:“那以後我多動動。”
“嗯,馬上就立秋了,立秋後一早一晚很涼快,大姐,到時候我陪你多走走。”褚鳳霞道。
“你那麼忙。”褚鳳蘭抱怨說,“我如果不在家住這些天,還真的不知道你們竟忙成這個樣子。鳳霞就不說了,她承包了車間門,肯定是焦頭爛額。那你呢?”
褚鳳蘭說著,看向褚家貴,“今天你可不上班啊,一大早就走了,現在才回來。還有平時,每天晚上我們都睡了,你才回來。早晨鳳霞都走了,你才起。也怪不得她都見不著你。”
褚鳳蘭說:“你都忙什麼啊,談戀愛能談成這個樣子?家都不想回?”
褚家貴咬著蔥油餅,一直說好香好香,又要為自己辯解,“大姐,你可彆這麼說啊。這不是你談戀愛的時候了,是不是?你看哪個談戀愛的,不是天天膩在一起,不願意回家啊。我白天上班,晚上下了班才能和君歌見一麵,吃個飯就很晚了,再說會兒話,那還能有個點?”
褚鳳蘭撇了撇嘴,“哼,我以前也沒這樣過。”
“是嗎?”褚家貴覺得不可思議,那時候自己還小,也壓根沒注意過他大姐談戀愛的事,便問:“你和我大姐夫不是談了幾個月才結婚的嗎,談戀愛的時候也沒這樣過?”
褚鳳蘭從沙發上坐起來,冷冷道:“沒有。你以為誰都跟你們一樣?”
褚家貴便問褚鳳霞:“二姐,你呢?”
他的問題一脫口,自己也後悔了,臉上訕訕的,陪著不是的朝褚鳳霞笑了笑。
褚鳳霞無奈搖搖頭,說:“都什麼時候的事了,都忘了。”
褚鳳霞走進自己房間門,又出來,問:“童童和咱媽散步,還沒回來啊。”
“這老太太也是,每天都出去散步,兩人一走就走老遠了。”褚鳳蘭道。
“大姐,明天你也跟著去吧。”褚鳳霞說,“如果我在家,我也跟著去,你看咱媽的身體多好啊。說真的,你和我,還有家貴,我感覺咱們三個的身體,都不如咱媽,尤其是到了她那個年齡。”
褚鳳霞上一世早逝,第三次婚姻在孟偉的突然離世下,正式拉上了帷幕。從那時起,她便信了命。以至於後來抑鬱不堪,走不出自怨自艾,最後一場小病拖成了大病,一命嗚呼了。
褚鳳霞便知道,這個世界上,隻要活著,健健康康的活著,就有無數的可能。
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你說的倒是真的。”褚鳳蘭道,“反正我的身體就各種不好。不過,我還能一直在家住著?也該回去了。”
“大姐,你什麼時候回去?”褚家貴立刻問。
褚鳳蘭白他一眼,不悅道:“你可真夠沒良心的,我才住了幾天,你就催我走了?”
“不是。”褚家貴道,“我和君歌商量了一下,她想來家裡見見咱媽。我倆約著就下個星期了,你不如先彆走,等見了君歌再說唄。”
褚鳳蘭和褚鳳霞兩人看向彼此,最後目光都落在褚家貴身上,問:“真的?真的要來?”
這個消息,無疑是鳳蘭懷孕後,對褚家來說最好的消息了。
崔毓秀一晚上沒能睡踏實,早晨一早起來,便站在全家福前麵,看著那張照片。
全家福掛在牆上,離褚鳳霞的臥室門最近。
褚鳳霞也醒了,聽到動靜後起身,走到門口,看見她媽正一聲不吭地瞧著那張照片。
褚鳳霞走到崔毓秀身邊,和崔毓秀一起看,看了一會兒,問:“媽,怎麼了?怎麼起這麼早?”
“哎。”崔毓秀長長歎了口氣,“你說,你爸如果還活著,看見你這麼出息,看見鳳蘭也懷孕了,看見你弟弟要帶女朋友回家了,該多高興啊。”
褚鳳霞嗯一聲,“是啊。”
“可惜,好人不長壽。”崔毓秀道,“現在想想,你爸爸真是一個好人。他性格也好,不張揚,又踏實肯乾。你們小的時候,再皮,你爸都沒說過你們一句重話。”
褚鳳霞眼前已經模糊,淚水順著臉頰一直往下滴,她看著褚念之的照片,喃喃說:“是啊。”
崔毓秀轉頭看鳳霞:“那時候你還小,你爸就走了。很多事情你應該都不記得。還能記得一些嗎?”
“隱隱約約。”褚鳳霞道,“還有一些模糊的印象。”
褚鳳霞看著照片裡的褚念之,低聲道:“不敢忘。”
*
姚君歌一大早才從床上爬起來,先去洗了個澡,然後開始挑衣服,站在衣櫃前看來看去,也沒挑到一件喜歡的。
她穿著睡衣咚咚咚跑到樓下,去廚房看了一眼,見她媽不在,就知道還沒起呢,便去敲臥室的門。
裡麵趙雁的聲音響起來,問:“一大早這是怎麼了?”
“媽,你過來幫我看看,穿哪件衣服。”姚君歌站在門外喊。
趙雁眉頭緊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道:“不是晚上才去嗎,著什麼急?現在才早晨六點半!”
“我知道。但是得先挑好衣服,我再考慮畫什麼妝啊,還要去弄頭發。媽,你都醒了,趕緊幫我看一看。”
趙雁依舊一動不動,身邊的姚長卿也被叫醒了,在一旁勸道:“孩子叫你,你就去看看,能怎麼樣?”
趙雁翻了個白眼,無比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說:“又不是去見什麼人,那麼隆重乾什麼?櫃子裡哪件衣服不好?隨便穿一件不就得了。”
趙雁披了件衣服,打開門,門口站著的便是無比雀躍的姚君歌。
姚君歌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幸福洋溢,可這一夜的輾轉反側,使她的黑眼圈愈加明顯了。
姚長卿半坐在床上,看見了,笑問:“這是哪個動物園的小熊貓跑出來了?”
姚君歌一下就捂住了眼睛,著急問:“爸爸,很明顯嗎?我的黑眼圈很明顯嗎?”
姚長卿笑著說:“反正我離你這麼遠,都能看見。”
“天呐!”姚君歌叫起來,“這可怎麼辦。”
趙雁站在樓梯間門,往下看著姚君歌在那裡叫,氣道:“你還讓不讓我幫你找衣服?”
“找找!”姚君歌趕緊往上走,推著她媽,往自己房間門去,說:“媽,你一定幫我找一個適合的。你都見過我嫂子,肯定知道什麼衣服適合見長輩。對了,不要太短的裙子啊,家貴說她媽有點封建。”
趙雁聞言皺了皺眉,“什麼家庭啊,還封建?短裙子也不能穿了?”
“不是。沒說不能穿。”姚君歌趕緊給未來的婆婆找補,說:“聽說家貴媽媽很漂亮的,家貴爸爸走了之後,很多媒人去給她說親。要不是她自我約束能力強,估計也早就另嫁了。這樣的人,也有自己的優點不是?”
“話都讓你說了。”趙雁走進姚君歌的房間門,看見她把衣服已經鋪滿了一床,衣櫃也被翻的不成樣子,無奈道:“你看你,都弄成什麼樣了。”
兩人翻來翻去找衣服,都沒找到合眼的。
趙雁勉強挑了兩件,給姚君歌看,君歌搖頭說不好。
“這衣服都太小孩氣了。”趙雁說,“不適合去見家長。要我說,今天天有點涼,你不如穿一件襯衫,下麵搭個長裙,多漂亮啊,又優雅。”
“但是我沒有配套的襯衫啊。”姚君歌愁眉苦臉道,“這幾個都不合適,太花了不是?”
“所以我早和你說,讓你買幾件素淨大方的衣服,你聽了嗎?”趙雁白了姚君歌一眼。
“那怎麼辦?”姚君歌道。
“先去吃飯,吃完飯我帶你去百貨商場轉轉。”趙雁站起身說。
姚君歌的目的總算達成了,她在心底默默喊了一聲耶,然後跟著趙雁快速下了樓。
姚長卿也起床了,正在客廳看報紙,見姚君歌笑眯眯地下了樓,就知道這孩子肯定是心願達成,便對著姚君歌招招手,道:“今天什麼打算啊?”
“先和我媽一起去買衣服,然後我去做頭發。然後回來洗個澡,差不多就到時間門了。”姚君歌說。
“嗯,該拿的禮物都拿上,見了長輩要有禮貌,不能把在家裡的那一套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