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梅花帶著無比的遺憾從褚家離開, 可她不知道在她前腳離開的那一瞬間,小茉莉醒了。
烏溜溜黑的眼珠轉了轉,便扯起嗓子嚎了起來。
張光慶和崔老師送魏梅花到大門口,兩人折回來的時候, 正好聽見這哭聲。
張光慶撒開腳丫子就往臥室跑, 崔老師默默念叨著,這算怎麼回事啊, 剛走, 就醒了, 白白等了一下午。
張光慶衝進臥室, 看見小茉莉在哭,褚鳳蘭也被吵醒了, 正抱起來小茉莉要喂奶。
張光慶趕緊去搭把手, 就聽到褚鳳蘭迷迷糊糊問他:“幾點了?”
張光慶送他媽出去的時候剛看了時間, 道:“七點半。”
“哦。”褚鳳蘭說:“是該吃了,睡了整整一下午呢。”
褚鳳蘭喂完了奶,便從臥室出來。
她睡了一下午, 還沒有吃晚飯。崔毓秀聽到小茉莉哭,就直接去廚房給褚鳳蘭熱晚飯去了, 這熱好了, 就端到客廳來。
褚鳳蘭坐在一碗碗的湯湯水水麵前, 實在沒什麼興致。這月子餐是真的不好吃, 什麼調味料都不能放, 吃得她看見就想吐。
褚鳳蘭隻能轉頭看向許童, 小聲問:“你要不要替大姨把湯喝了?”
許童立刻喊起來:“姥姥,我大姨又要我替她喝湯。”
崔毓秀剛剛坐到地上,準備繼續縫被子, 聽到許童告狀了,便說:“鳳蘭,你把湯都喝了啊,一口都不能剩。要不然哪有奶喂孩子。”
褚鳳蘭撇撇嘴,不敢說話,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許童已經走過來,坐在褚鳳蘭身邊,睜著大眼睛問:“大姨,是不是很難喝?”
褚鳳蘭問他:“你要不要嘗一口。”
許童立刻搖頭:“不要,我嘗過,什麼味道都沒有。”
許童說完,雙手捧著下巴,可憐兮兮看向褚鳳蘭,道:“大姨,你真可憐。”
崔老師在裡麵聽到了,連忙說:“童童,你大姨現在吃的都是最好的東西,一點都不可憐。還有誰比她幸福啊。”
許童想了想,道:“也是。不過有人比我大姨幸福。”
“誰啊?”褚鳳蘭一邊喝湯一邊問。
許童立刻答:“我媽和我。”
褚鳳蘭轉頭看許童一眼,然後把勺子放下,十分認真地問許童:“你給大姨說說,為什麼是你倆。”
許童便道:“因為我媽媽要嫁給沈叔叔了,大姨你看,日曆上畫著呢,是不是越來越近了?”
褚鳳蘭點點頭:“是,越來越近了。那你媽媽要嫁給沈叔叔了,她很幸福。你呢?”
“我自然也是。”許童說,“媽媽開心我就開心,媽媽幸福,我也幸福。還有就是,我也要有自己的家了。就像其他小朋友那樣。有自己的家。”
褚鳳蘭欣慰看著許童,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說:“童童真棒!不過你答應大姨,以後有不開心的事了,就去大姨家,找大姨,好不好?”
“我知道。我姥姥也和我說了。她說如果童童想和姥姥住,隨時都能回來。”
褚鳳霞正在給崔毓秀穿針,臥室的燈光有些昏暗,她穿了好一會兒,也沒穿進去,這一會兒聽到許童和褚鳳蘭在外麵的對話,就更加穿不進去了。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淚珠兒就噙在眼裡。
褚鳳霞很少哭,她和鳳蘭的性格不一樣。
褚鳳蘭一旦有什麼委屈或者怎樣,她會立刻、毫不猶豫就說出來。但是褚鳳霞不會,她從來不會向家人說些心裡話,因為她總覺得,媽媽喜歡鳳蘭,喜歡家貴,從來沒有愛過她。
崔毓秀能給他的,給過她的,隻是一家四口走在路上時,左邊是鳳蘭,右手牽著家貴,偶爾回頭,看一眼褚鳳霞是不是還在後麵跟著。
那是褚鳳霞唯一能感受到的,愛。
那麼少那麼少,卻支撐著她走過童年,走過青少年,一直走到現在。
昏暗的燈光下,是大紅色的喜被,還有散落在上麵桃紅色的石榴花樣的被麵。
這些出挑的顏色,配著翠綠的枝丫,壓在褚鳳霞的眼前。
在一片迷茫中,褚鳳霞突然開了口:“不是不讓你準備嫁妝嘛,怎麼又想起來做被子了。這針也穿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