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第 157 章 香水味(2 / 2)

小姨鳳霞[九零] 瀧芽 18005 字 10個月前

模糊到他甚至忘記了親生父親許文彬長什麼樣子。

但是他不能忘記的,是許文彬身上的香水味。

在許童所見過的男人中,許文彬是唯一一個用香水的。

所以在許童的記憶裡,即使許文彬的臉龐都模糊了,那個味道,卻是可以永遠能記住的。

許童以前不知道什麼是失蹤,他隻是覺得爸爸不在了。

直到長大了些,上了幼兒園大班,他才明白,失蹤到底是什麼意思。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許童再也不去看電影了。

許童討厭電影院的味道,討厭裡麵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甚至討厭裡麵的橘子水,還有爆米花。

因為在他為數不多的記憶裡,許文彬帶他去看過一場電影。

那是許文彬唯一一次帶他去看電影,也是最後一次。

許童記得那天是一個下午,許文彬突然要帶電影院。

許童當時還小,他隻是嘴饞,想吃電影院裡麵甜甜的爆米花,還有冰涼涼的橘子水。

許童已經忘了當時是怎麼進去的電影院,是許文彬抱著他進去的,還是牽著他的手,慢慢走進去的。

許童隻記得在黑暗中,他坐在一邊,手裡放著爆米花,旁邊還有一瓶橘子水。

許文彬的香水味,在黑暗中更加濃鬱,衝得許童打了好幾個噴嚏。

可是前麵的椅背太高了,許童隻能看見上麵一半的屏幕。

他便伸出手去扒拉許文彬,想讓許文彬抱他起來看電影。

許童隻能記得,自己當時怎麼扒拉許文彬,許文彬都不理他。

因為他正專心致誌的做著一件事。

那件事和電影裡演的很像。

雖然許童隻能看見屏幕上麵的一半。

男人和女人的鼻尖抵在了一起。跟身邊的許文彬和他旁邊坐著的阿姨,做的動作一模一樣。

許童也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爆米花,喝了多久的橘子水,直到他困得睜不開眼睛,再醒來,已經躺在自己家床上了。

那一段記憶像是被烙在腦海裡一樣,一開始是模糊的,可時間越長,那段記憶就越清晰。甚至最後連許文彬的模樣都記不得了,許童依然能記得那天許文彬身上濃鬱的香水味,還有他和身邊女人鼻尖抵在一起的動作。

許童自己不知道自己說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說明白沒有,更不知道沈繼軍聽懂了沒有。

他一邊哭一邊說完後,又重複告訴沈繼軍,他再也不去電影院。

沈繼軍已經坐到了許童的身邊,他握著許童的手,聽許童講完這一切,然後許童抬著紅透了的眼睛告訴沈繼軍,能不能不把這件事對媽媽說。

沈繼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點點頭,又和許童拉了勾。

許童相信沈繼軍,知道他是說話算話的人。

這件事堵在他小小的心臟裡太久太久了,今天終於說了出來,許童覺得自己好像一點都不累了。

沈繼軍幫他切好了牛排,告訴許童,他長大了,是個大孩子了。他很高興許童能把這件事說出來,他會保守秘密。

許童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沈繼軍做任何事情。

他隻是太小了,小到根本無法承受這些。

大人錯誤總是會讓弱小的孩子來背。在他們小小的心臟裡,毫無預警地捅出了一個血窟窿,血淋淋的。

直到吃完了這頓飯,許童再也沒有說一個字。

在他放下刀叉的那一刻起,許童覺得自己從這一刻開始真的沒有爸爸了。

*

崔毓秀看著姚君歌不停地往外掏東西,最後拿出來的這些瓶瓶罐罐,更是她沒見過的東西了。

崔毓秀不明白,就吃個麵包,怎麼就這麼麻煩。

難道不是直接上嘴咬就好了?

姚君歌坐在崔毓秀對麵,已經把刀叉拿好,看崔毓秀一眼,發覺出崔毓秀嫌麻煩了,便解釋道:“媽,這個可不是直接啃就完事的。不信你試試。”

崔毓秀拿了一塊麵包,用手捏了捏,自己嚇一跳:“這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硬?”

“這個啊,是叫做法棍。”姚君歌說,“你看它長長的,是不是像個棍子?”

崔毓秀笑了,這個硬度,也覺得能直接抄起來打人,“這名字怪貼切。就是像棍子。不過法棍是什麼意思?法國人愛吃的?”

姚君歌立刻讚歎:“媽,你可真聰明。這是法國的傳統麵包,也就是法式長棍麵包,咱們中國人聰明,直接叫它法棍。又簡潔又形象。”

自從崔毓秀和姚君歌一起麵對麵吃過一次麵包後,姚君歌隔三差五就要請崔毓秀吃麵包。

因為自己吃不香,褚家貴又說自己打死也不吃麵包了,姚君歌就把目光轉移到崔毓秀身上。

崔毓秀呢,因為麵包很貴,自己不舍得買,姚君歌主動要給她買麵包吃,她也就不攔著,反正有吃的比沒有好。

姚君歌今天準備的是法棍,是崔毓秀沒見過的麵包。

彆說崔毓秀,姚君歌也是第一次在這家麵包店見到法棍。

她看到後,趕緊買了長長的一大根。

用牛皮紙袋包著回來,姚君歌又去張羅了一些東西。

這一會兒麵包刀也拿了出來,當著崔毓秀的麵,放在茶幾上切麵包。

崔毓秀連忙阻止她:“墊個東西吧,彆把我桌子切壞了!”

姚君歌便在下麵墊了麵包袋子,然後放上法棍,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

崔毓秀順手拿了一塊,可是就聽見姚君歌對她喊道:“等等等等!”

一連給逼出無數個等來,崔毓秀趕緊把麵包放了回去。

隻見姚君歌拿著一個刀子一樣的東西,從一個小盒子裡切了一塊晃晃的軟體物品,然後就往法棍上抹。

她抹的很仔細,動作又慢,這時便對崔毓秀道:“媽,要抹上這個才能吃呢。”

崔毓秀連忙問:“這裡是什麼?”

“黃油。”

姚君歌說著話便塗好一片,遞給了崔毓秀:“好了,可以吃了。這樣才更香。”

崔毓秀第一次吃這種硬呼呼的麵包,感覺比她乾掉的大饅頭還要硬。可是上麵又塗了這次這層奶黃奶黃的東西後,崔毓秀覺得立刻不一樣了。

她拿了一塊,咬下一口,黃油的香氣立刻在口腔中爆炸,再加上十分勁道的麵包,崔毓秀忙點頭,“這個好吃!”

“是吧。”

姚君歌說著,又從自己的“百寶箱”裡往外掏東西。

她有些遺憾道:“真可惜,杯子都不好看。等著有時間,我一定去美好美逛一逛,聽說那裡有特彆好看的杯子。”

崔毓秀看她一眼,沒明白,問道:“什麼好看的杯子啊。”

“咖啡杯。”姚君歌說:“最好再有奶壺什麼的。”

她說著,就把從百寶箱裡拿出來的一個大盒子打開了。

崔毓秀看了一眼上麵的字,雀巢咖啡。

還有一罐上麵寫著,咖啡伴侶。

“這就是咖啡?”崔毓秀問。

姚君歌點點頭,“我二哥給我買來的。咱們今天早晨就喝咖啡。咖啡配法棍,簡直完美!”

崔毓秀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開始,被這個小布爾喬亞給腐化了。她不在拒絕吃麵包,如今姚君歌提議喝咖啡,他也不拒絕。

甚至對崔毓秀來說,她還有些期待。

退休後的生活實在是太難捱了,每天大把大把的時間,都不知道要用來做什麼。

現在姚君歌倒是給她指了一個方向,崔毓秀覺得自己可以發展更多的愛好了。

姚君歌擺好兩人的杯子,然後拿出勺子,教給崔毓秀:“媽,這個咖啡粉放兩勺,然後這個咖啡伴侶,放一勺,這樣調製最適合你。”

崔毓秀十分好奇,連忙問:“那你呢?”

“我自己喝,就要三勺咖啡粉,一勺伴侶。”姚君歌說著給把自己的杯子裡放了咖啡粉,“然後就加熱水。”

她往杯子裡倒著熱水,又教給崔毓秀訣竅,“看見了嗎,媽,水加到這裡就足夠了。再多,就淡了,不好喝了。”

姚君歌給攪拌完了,把咖啡杯推到崔毓秀麵前,“媽,你嘗嘗。”

崔毓秀喝了一口,立刻就皺眉了,“這麼苦!”

“不苦了已經。”姚君歌說,“我的比你的還濃呢。”

崔毓秀撇著嘴,“我能不能不喝了。”

“當然。”姚君歌道。

崔毓秀又問:“這一杯是不是很貴?”

“當然。”姚君歌給了同樣的答案。

然後她拿起麵包遞給崔毓秀,“你配著吃,就不一樣了。”

褚家貴早早地就被外麵兩人的說話聲,和叮叮當當碟子勺子的撞擊聲吵醒了。

他睜開眼睛,就看見放在床頭上的那張明細表。

姚君歌昨晚給他製了一個表格,告訴他每個月的工資應該怎花,才能在五年之內,把欠崔老師的債給還了。

褚家貴一聽,整個人都僵了,連聲道:“五年?”

姚君歌便說:“你以為呢。這還是建立在你每個月的工資正常發生的前提下,還要五年才能還清。你可想吧,咱二姐的食品廠都破產了,你們造紙廠還能挺到什麼時候?”

褚家貴看一眼上麵的金額,連忙說:“我這一個月能花的也太少了吧。還有,這一塊是什麼,怎麼還有給你買禮物的錢?”

姚君歌當時就十分神奇地看了褚家貴一眼,最後無語道:“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我一不穿你的衣,二不吃你的飯,你連個禮物都不想給我買?”

褚家貴連忙說:“買!咱買!”

褚家貴拿著這張表格出來,站在門口看著他媽和姚君歌兩人,正在吃麵包喝咖啡呢,就覺得自己的人生怎麼這麼苦逼。

崔毓秀見褚家貴出來了,連忙道:“這個月到月底了,彆忘了還錢。”

褚家貴手裡的賬目表顫了又顫。

姚君歌便順口問他一句:“你準備吃什麼早飯?”

褚家貴閉上了眼睛,用力聞了聞飄在空氣的咖啡香氣,道:“我能不能也來一杯咖啡?”

姚君歌立刻說:“可以啊,先交錢吧。”

褚家貴不可思議瞧著她:“我也要交錢?”

姚君歌點點頭:“西餐廳點一杯要二十二塊。我收你二十好了。”

褚家貴咽了一下口水,連忙擺手:“那我不喝了。”

崔毓秀剛剛拿起咖啡杯,也把咖啡杯放下,看著姚君歌問:“我是不是也要給二十塊?”

姚君歌想了想,對崔毓秀說:“媽,你今天不用給。但是你得拿東西和我換?”

“我的?”崔毓秀問,“你要什麼東西換?”

“分給我點你的茉莉花茶。”姚君歌實話實說:“我喝過一次你的茉莉花茶,自己去買,買了好多次了,都沒有你的香。你分我一點,夠我兩天喝的就行。”

崔毓秀就笑了,“那行。”

褚家貴這杯咖啡是沒喝進嘴巴裡,空著肚子去造紙廠蹭早飯去了。

姚君歌吃完早餐,和往常一樣,把她瓶瓶罐罐收到百寶箱,然後抱著回了自己房間。桌上留下一堆的麵包屑和牛皮紙,她照樣都是看不見的。

崔老師再次因為吃人家的最短,而不能叫她回來一起收拾,自己默默收拾完了,又去給姚君歌包了些茉莉花茶。

等他們都走了,家裡又剩下崔老師自己了。

她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回味起剛剛咖啡的味道。

崔老師覺得不苦了,甚至覺得喝咖啡的時候有種很放鬆的感覺。她還特意給褚鳳蘭打了電話,告訴鳳蘭今天早晨她喝了一杯咖啡。

褚鳳蘭在那邊皺著眉聽完的,最後說咖啡有什麼好喝的,苦不拉幾的。

崔老師便說,你懂什麼。我看人家君歌衝咖啡的時候,特彆優雅,用那種小勺子,小罐子的。

崔老師特彆高興今天又接觸了一樣新事物,可是到了晚上,崔老師就不高興了,因為她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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