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禾目光落在“師兄隻疼小嬰”上。
緹嬰立即趴下,用手臂擋住,手指摳了摳褥子上的一團線。好像是野鷓鴣。
靜一會兒,他最終問出的話十分沒有殺傷力:“你知道撕了信,便看不到信中內容了嗎?”
緹嬰惡意滿滿:“你不是都看完啦?我就喜歡這麼看信!”
江雪禾的目光在她臉上停頓一二,緹嬰以為他會像前師父一樣長籲短歎。
江雪禾慢悠悠:“師妹開心便好。”
他背過身,繼續從師父的玉袋中翻找小玩具給緹嬰玩,不再提信的事了。他看得開,緹嬰卻因為他的不在意而幾分不甘。
江雪禾仍記得方才那縷從袋中飛入緹嬰懷裡的光,他見緹嬰壓根不提,心中有了數。
想來師父與小師妹之間有些秘密,不方便他知道。
他一個外來人家,確實也不應多問他們之間的事。
但是,追殺緹嬰的人……江雪禾就此問緹嬰。
緹嬰鬱鬱寡歡:“他們嘛,小門小派,是我們千山派的鄰居,和我們一樣沒什麼本事。他們覬覦我們的功法,覺得我能複活人……”
緹嬰頓了頓,涉及門派秘辛,她目有遲疑。
難道師兄不知道?
江雪禾答:“我不曾跟師父學過門派術法。不過想來世上不可能有複活之術,他們多半是誤會了。”
緹嬰:……哼,你什麼都知道咯,討厭。
緹嬰略有些鬱悶,聽見江雪禾問她:“師妹,我說我是師兄,你隻詢問幾句,就相信了?萬一我是冒名頂替呢?”
緹嬰低著頭玩紙條。
他將一個可以遁地十裡的小法器從師父的玉袋中,放在她麵前的床榻上。
緹嬰便玩小玩具:“你長得這麼好看,怎麼會是壞人呢?”
江雪禾:“……”
他開始沉思,他是不是做了錯誤的失範?
小嬰若從此以後就以為,長得好看的都是好人,那是他的錯吧?
調皮的緹嬰從床榻間仰了頭,特彆快樂地欣賞他煩惱的模樣——
她的樂趣之一,就是欺負人呀。
前師父經常被她鬨得歎氣呢。
可是……
這個師兄是真的靜若處子呢。
她這麼混蛋,他都隻是安然靜坐,眉頭微攏,看起來仍是淡然得很。
緹嬰鼓腮。
更讓緹嬰在意的是——
她盯住了江雪禾的手,一下子從床上爬起來:“你乾什麼呀!”
江雪禾手臂被她一壓,女孩軟而熱的氣息歪歪斜斜地撲過來,他僵了一下,維持著自己一向的從容,才有功夫伸臂攬住她,不讓她撲到自己懷裡。他低頭順著她目光看。
他枯如柴木、布滿傷痕的手中,從師父的玉袋中揀出了一大遝黃色符紙。
而緹嬰麵有怒容。
嗯?
符紙怎麼了呢?
緹嬰跪在他麵前。
她許是覺得凶惡未必有用,她便既有怒色,又眼波楚楚,扯著他袖子晃一晃。
緹嬰哼哼唧唧:“好心的師兄,我不要學畫符,不要繼續學大夢咒。”
大夢咒和鬼魂有關,好嚇人的啊。
緹嬰眼中擠出淚:她想拜玉京門,不就是為了不學習這些畫符術,遠離大夢咒嗎?
江雪禾了然。
嗯,他想起師父的信中內容——師父確實說,要他有空教教緹嬰道法,監督緹嬰把法術好好學完。
江雪禾俯眼問緹嬰:“這便是你方才撕信的原因?”
“才不是!”緹嬰炸毛,揪住他袖子,掐他手背,像一隻張牙舞爪的紅眼兔子,“我隻是告訴你,我不學畫符,你教我我也不學!不要拿大師兄的身份壓我,師父在這裡,我也不學!”
江雪禾的手動了動。
緹嬰連忙挪開掐他手的手,叉著自己的腰,昂頭瞪他。
大有絕不屈服、與他誓死抵抗的架勢。
江雪禾似乎笑了一下。
但緹嬰還沒看清,就聽他依然慢條斯理:“好,我不教你,也不逼你。你願意學什麼,就自己學什麼。”
緹嬰狐疑看他——真的?
他頷首。
他永遠這副沉靜輕柔的模樣,緹嬰猶豫一二,還是不相信他會違背師父。
她伸手戳一戳他手中的符紙,繼續板臉:“那這個是你打算拿來做什麼的?”
緹嬰:“我知道,你肯定想現在哄好我,不跟我鬨。等我和你親起來了,你再騙我學畫符,學大夢咒。你一看就有很多騙人的法子,我才不會上當。”
前師父就經常這麼乾!
江雪禾垂下的眼睫如同棲息的蝶翼,蝶翼沾了燭火星子,秀麗又朦朧:“我沒有很多騙人的法子。我也沒有你要學的心法口訣,如何鬨你?”
緹嬰語塞一下:“……不管。你肯定會的,我不信你!”
緹嬰鬨半天,江雪禾半晌沒說話。
緹嬰有點累了,她偷偷轉臉看他,見他將符紙放於一旁,開始收拾其他器物,放回玉袋。
緹嬰的偷看,讓他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