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嬰轉開目光。
江雪禾:“師妹,你受了傷,該睡覺了。”
緹嬰才不呢:“你是個騙子,而我是壞蛋——我不睡覺。”
若不睡覺就是壞蛋,壞蛋的標準未免有點低。江雪禾手張到半空,緹嬰以為他要打她,嚇得往後躲。
他手指在半空中虛畫幾下,一支筆便落入了他手中。
這讓緹嬰更加警惕——他可以憑空畫符,可見天賦極好,本事還厲害,教授她綽綽有餘。如此,她更應提防才是。
江雪禾的筆,落在了一疊符紙上。
筆墨落在最上麵的一張符紙上,燭火跳過彎弧形狀的帷帳牙鉤,落在江雪禾身上。
這個少年俯身,懸腕寫字。一縷發絲貼著頰垂落,搭在他寬鬆的烏袍上。而燭火最終,定格在他的手腕上。
他那帶著傷痕的腕骨像雪玉一樣,晃得緹嬰看了好幾次。
江雪禾在符紙上寫了和符咒完全無關的幾個字——“小嬰養育手冊”。
緹嬰瞠目,眸如玉水。
江雪禾溫聲:“師兄不教你法術,師兄養你幾日,符紙用來寫幾張日記。這樣好不好?”
狼毫從他手中消失。
緹嬰仰著臉:“……可是為什麼呢?”
他拿捏著分寸,把女孩塞入褥中,手沒碰到她什麼——
“我從來沒和你待在一起過,想借此多了解你。待你二師兄來了,我便把日記交給你二師兄,日後不再乾涉你。
“如此,小嬰願意睡覺了嗎?不好好睡覺,長不高的。”
緹嬰被蓋上被褥,放在了榻間。她露出的水潤眼睛,烏泠泠地與他對視。
燭火讓他俯下的麵容半明半暗,她還看到他頸間的傷。誰也沒吭氣,緹嬰一扭頭藏入被下——
願意睡覺的。
但是,把她交給二師兄是什麼意思啊?二師兄也要陪她一起進玉京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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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緹嬰神清氣爽地起床,懊惱地發現,因為師兄太溫柔,她昨晚忘了前師父飛入她識海的那抹神魂了。
哼,按照前師父的修為,頂多也隻能傳一兩句話罷了。
緹嬰懶洋洋進入自己的識海,果然,前師父那抹神魂,在她的識海中,變成了一封信四處亂飄。
真是的,有什麼不能當著師兄的麵說啊?
緹嬰伸手要接過信,結果她摸到信紙,就火了——
前師父給這封信上了一把鎖。
涉及了幾個比較複雜的符咒。
換言之,她解不開符咒,就看不了信。
……什麼啊!
千裡迢迢秘密送信,竟然還是要考她的符咒學習!
不看了!
緹嬰氣衝衝把信塞回了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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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禾在客棧二樓圍欄處觀望樓外風景時,身後門“啪”地一聲。
他回頭,見緹嬰一臉不高興。他關心看她的傷勢,她卻依然蹦蹦跳跳。
江雪禾立在原地,目光垂下望她的小腹,攏好身上被風吹來一角的風帽。
緹嬰火氣轉到了他身上:“我心情差的時候,連狗都要罵兩句哦!”
江雪禾突然想笑。
但他隻是不搭理她的叫喚,確認她好像真的沒事後,他保留心中疑惑,溫和地將手遞出。
緹嬰低頭,看到他遞來疊好的長布條:
顏色粉嫩的發帶已被他洗淨,有皂角香。
緹嬰想到那晚這發帶綁過酸與,碰過酸與的血和穢息……師兄好心地給她洗乾淨了。
她壓下彆扭,一臉嫌棄:“不要。”
她路過江雪禾身邊,本來想撞一下師兄,欺負一下師兄,卻聽到了江雪禾身側朝外的窗口外熱鬨的聲音。
她扭頭,瞬間被吸引,趴在客棧樓口窗邊。
江雪禾:“女兒家貼身之物,不好隨意丟棄的。”
緹嬰不搭理。
身後有風的氣息,時間又靜又長。一會兒,她聽到師兄輕柔微啞的聲音挨過來:“真的不要?”
緹嬰捂住耳:“扔了吧。”
江雪禾靜片刻。
他將發帶收回袖中。
很快,他聽到緹嬰清亮的笑聲。
緹嬰煩惱來去都很快:“師兄,外麵好像是玉京門的人下山登記弟子來了!原來你站在窗邊,是在看這個嗎?我殺了……我們殺了酸與,好厲害的,快下去登記,告訴他們!”
緹嬰回頭,狐疑:“你看了半天,怎麼不下去呢?莫不是……害羞?”
緹嬰來拉他的手,拍胸脯保證:“我不害羞。我可招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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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後,客棧外的長街上,玉京門弟子選試前人潮熙攘,十分熱鬨。
人群中,江雪禾看著緹嬰和花時鬨翻臉,後知後覺:你的招人,難道是招惹人嗎?
江雪禾默默在“小嬰養育手冊”中記下一筆:當心小嬰的“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