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長街平時人流不算多,但一夜之後,都被支起帳子招收弟子的玉京門管事擠滿。
眾人雖詫異玉京門今年招收弟子怎這樣親民,但這對他們並無壞處。於是一時間,一整條街的各方帳篷下,擠滿了已經通過玉京門各處試煉的修士。
按照玉京門之前的說法,隻要通過這些試煉,他們便有進入內門考核的資格。
熙攘人流中,有一少女走過時,多少讓周圍人忍不住停下吵鬨,悄悄看她。
少女一身白衫,容貌清麗,宛如空潭瀉春,古鏡照神。但這不足以讓人都盯著她看,眾人偷偷看她的原因是——
她眼前蒙著一條雪白長帶。
她便是這樣蒙著眼,從眾人麵前走過,走到了一處帳篷下傻眼的管事處。
她給出玉牒,玉牒中記錄的試煉已經通過,管事才回神,低頭記下她的名字——
“南鳶”。
管事將神識探入玉牒,當即深吸一口氣:北域迷宮中的十頭靈獸,往年總會在弟子選拔中難住弟子,今年,那些靈獸卻全在大睡……
她怎麼做到的?
許是管事沉默的時間久了,名叫南鳶的蒙眼少女開口:“有問題?”
她聲音如同霜霧,空寒之氣縹緲萬分。
管事怔了一怔才說:“沒問題,姑娘是眼睛不便?”
南鳶:“在習一門法術。”
管事暗暗點頭:今年的散修真是了不得。昨天聽說有人殺了酸與,今天就見到一位不用眼睛也能試煉成功的人。
管事將玉牒還給少女:“姑娘的選試沒問題了。不過我們不能直接登記你進入內門——今年玉京門的比試,規則改了。咱們不是隻選玉京門弟子,還要連著其他三大門派一起選……其他幾大門派的掌教或首席,可能這兩天就會到了,還請姑娘心中有數。”
他以為這少女既然來拜玉京門,此時應當多向玉京門表達向往,對其他門派表現出不屑一顧。
今天一早上接見了許多試煉弟子,大家都是那麼做的。
誰想南鳶道:“我會考慮的。”
管事:……你來玉京門山下報名,難道不是隻喜歡我們嗎?
你不會一下子喜歡所有的大門派吧?
管事失落,正要試探這女子的意向時,忽然聽到隔壁帳篷有砰的爆破聲——
有人打起來了。
管事驚訝:“是花師姐?”
南鳶亭亭玉立,發帶與雪袍一同飛揚。他人的事,她並未搭理。
但是管事說:“那小姑娘好像殺了無支穢。”
南鳶頓一下,撇過臉,她與管事一道,“看”向鬨事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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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的鬨事發生在緹嬰這一邊。
事發時,緹嬰正拉著江雪禾,喜滋滋拿出玉牒,讓對方審查他們的試煉結果。
這一方帳篷下,站了兩位管事。一位在檢查玉牒,另一位絮絮叨叨告訴他們,這一年弟子選試規則有變,需要其他門派的管事來了,眾人一同參與比試,弟子們決定到底拜哪派。
緹嬰專一:“我隻喜歡玉京門!”
她眼睛盯著那個檢查玉牒的管事,充滿了期待。
她是一心要進入玉京門的,其他門派來不來,對她毫無影響。現在有影響的是,那個檢查玉牒的管事,一定可以看出是她……與師兄殺了酸與!
她是今年弟子最厲害的那個!
……除了討厭的師兄。
看玉牒的管事果然露出了驚訝表情:“就是你殺了酸與?”
花時從旁路過:“酸與?”
管事抬頭,看到是花家大小姐,猶豫一下。他沒讓花時直接看玉牒,卻也在花時耳邊解釋幾句,指了指那邊的緹嬰。
周圍知道無支穢厲害的修士都吃驚無比,來看緹嬰——
“有人殺了無支穢?就是那個可以統禦穢鬼的無支穢?”
“穢鬼很麻煩的啊。每年都有穢鬼潮,全靠‘巫神宮’防守……巫神宮都不能徹底消滅穢鬼,不能控製無支穢,這小姑娘殺了無支穢?”
緹嬰超得意。
她拍胸脯吹噓:“對,我就是這麼厲害啦……師兄也是。”
她真不想加上師兄,但是師兄也有功勞。
所以她主吹自己,小小提一嘴師兄就好……緹嬰懷著這種小心思,回頭悄悄看江雪禾。
她的風帽師兄果然是個啞巴美人,任她再自我吹噓,他也跟大家閨秀似的,並不揭她的短。
花時皺著眉,狐疑走過來。
花時看到了風帽少年。
她一凜,想到了那夜在五毒林中撞見的人。
花時站到洋洋得意的緹嬰麵前,強調:“你殺的酸與?”
她眼睛卻看著江雪禾。
比起一個看起來像在胡鬨的小姑娘,她認為那個少年更像有本事。若少年看不慣少女攬功,必然會糾正。
江雪禾動了動。
他攏了攏被風吹開一角的風帽,繼續看緹嬰胡鬨。
花時:“……”
而緹嬰也非常不要臉:“就是我殺的!”
——雖然是酸與心灰意冷,伸長脖子給她殺,可她就是殺了啊。
花時仍不信。
或許是,她看不慣緹嬰又心虛又忘形的嬌氣模樣。
花時與緹嬰爭論時,一個人影從人群中擠入,悄悄拉了拉江雪禾的風帽。
那聲音囁嚅:“江仙人……我能打擾你一下嗎?”
江雪禾稍微分出神,看到一個少年擠入人群,躲到他身後,正是陳大。
陳大有些畏懼地看眼那和緹嬰在吵架的花時。
花時不知道,離她這麼近的距離,有位“故人”用畏懼又有怨的眼神盯著她。
毒蛇一樣。
花時敏銳地四下一望,陳大忙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