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門弟子們看江雪禾的眼色,開始怪怪的。
緹嬰也很糾結。
她既想維護師兄,又討厭師兄。
畢竟她也要跟著領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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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嬰不太高興。
早知道就不告訴師兄了。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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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緹嬰每日既要比試,還要領罰,晚上還要被師兄逼著修行……
她真的有些害怕見到江雪禾了。
而江雪禾實在神通廣大,她怎麼躲,他都能找到她。
但緹嬰依然要躲。
這一日,緹嬰從“天目通”的試煉中出來。
她再一次地險勝。
雖然受了些傷。
不過緹嬰從來不在乎這些傷。
她出來後,在議事堂趴著休息時,發現周圍格外安靜。
這般安靜……
她豈不是更容易被師兄找到了?
緹嬰喃喃自語:“人都去哪兒了?”
一個懶洋洋的少年聲音回答:“巫神宮的大天官來了。四大門派共同選試弟子,可那幾家遲遲不來,如今巫神宮終於來了,大家都去圍觀了。”
緹嬰抬頭,冷不丁看到角落裡的黎步。
她被他嚇一跳。
這個人一直在黑暗角落裡坐著,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迎上她目光,黎步對她露齒一笑,十分粲然。
緹嬰:“巫神宮?”
她覺得有些耳熟……在她童年的記憶中,一定出現過這個名字。
黎步漫不經心:“天下修行者,分為三類,道修,佛修,還有一類,就是神修。巫神宮是天下神修最正統的一脈,踞坐中州,數百年來是抵禦穢鬼潮的中堅之力。
“他們一脈,可是很厲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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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前,世間唯一仙人為降魔而離開。從此,世間無魔亦無仙。
這對於修行者,既是一種機遇,亦是一種打擊。
若是修仙修得再如何厲害,都無法成仙,那麼修行的目的是什麼?
因為這種爭執,修士們分出了兩派:一類依舊修仙,另一類,改修神術。
修神者靠的是信仰之力,供奉之力。
若是信仰與供奉足夠高,那麼也許不會成仙,但是他們可以成神。一樣超脫生死,遨遊萬界。
這是巫神宮為自己找到的出路。
巫神宮的弟子,女子叫“神女”,男子叫“天官”。
神女之下,是巫女;天官之下,是神子。
這一代巫神宮的最高統禦者南鴻,為男子,被世人尊稱為“大天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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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步說起這些閒事,如數家珍。
緹嬰心口縮了縮。
她想起來了。
神女,巫女……
她小時候,正是被村中人,稱為“小巫女”啊。
那是塵封在記憶中、她不想碰觸的過去。每每憶起,都如毒蛇般咬她一口。
她分明已經踏上修行路多年,可是偶爾想起來,那些晦暗的血淋淋的故事,仍在一刹那,擊得她渾身發冷,惶惑驚懼。
緹嬰一瞬間站起來,決定去看看熱鬨——
巫神宮,真的和她幼時的經曆有關嗎?
黎步衝她喊:“小嬰妹妹承了我的好,日後記得還哦。”
緹嬰莫名其妙回頭:“你也是內門弟子?可你是誰呀?”
黎步:“……?”
好目中無人的討厭鬼。
他笑容近乎咬牙切齒:“小嬰妹妹,我叫黎步,你最好記住了。”
緹嬰敷衍地“嗯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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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神宮的大天官南鴻到來。
南鴻本人,正是玉京門的白掌教仙逝那一夜,飛來玉京門打探消息的神識中大腹便便的那一個。
雖然有些胖,容貌卻俊。
而在他身後,一個個蒙著麵紗、戴著帷帽的男女們,恭恭敬敬跟隨。
風吹帷紗,衣帶飄曳。一行人上階,周圍寂然。
玉京門的五位長老齊齊出來相迎,弟子們也紛紛好奇地站在丹墀下圍觀,竊竊私語——
“聽說巫神宮從上到下,神女都是美人,天官都很秀俊。
“自然,他們修的是神學嘛。如果長得不好看,凡間那些人與靈與妖,怎會供奉他們?
“神學到底是什麼?”
修道者不是很了解神學到底是什麼,但是站在高處丹墀上,迎接南鴻的五位長老,各個警覺,封閉五感,不與巫神宮的美人們對視。
其他神修者未必如何。
但巫神宮的神學,修的是“天命”。
他們的眼睛,看遍世間因果,再從因果中,糾選最為好的一條路。在不斷的問天命中,修為增加。
五位長老都知道絕不可與巫神宮的人對視,不可將因果展現給巫神宮。
尤其是,對麵是,巫神宮的大天官,南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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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鴻的神識在之前對玉京門那般不客氣,他本人到來,倒是和氣生財。
幾位長老低著頭不與他對視,他也哈哈一笑,並不在意。
南鴻:“白掌教莫非是最後渡劫,曆劫失敗,才仙逝的?
“我早和他說過,仙路已斷,世間不可能有人成仙。想改變這種天命,不如把你們玉京門那位仙人喚出來,讓他幫幫忙,不然你們都是白忙活。”
花長老秉持風度,淡然道:“千年前,我們祖師青木君為了封魔,與魔一道封印。如今世間無魔,已是他老人家的功績。若是再喚醒他,說不定魔也會死灰複燃。
“我看是如今世間太平太久,大天官又沒經過當年事,不知道魔的可怕。”
南鴻目光幽閃。
他慢吞吞道:“白掌教若是聽老朽的,改修神道,也不會死得這麼早。”
眾人無話。
南鴻微微一笑。
他來試探玉京門,對玉京門的下一任掌教之位分外有想法……他看著花長老垂目的蒼老模樣,嘿笑一聲。
不急。
這才第一日。
南鴻道:“老朽先給白掌教上柱香吧。”
他向前走。
卻忽然,南鴻身子定住。
他的一雙眼中,驟然瞳孔放大,出現了一幕場景——
模糊的霧氣中,血色凜凜。
一柄劍從霧氣中飛出,直向南鴻斬來。
那一劍淩厲森冷,殺氣重重。
南鴻如何逃也逃不掉,被劍一箭穿心,當即吐血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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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門的高台上,五位長老發現南鴻倏然腳步趔趄,肥胖的身子一晃,差點摔倒。
幾人:“大天官?”
雖害怕大天官的天命術,他們仍快速看了南鴻一眼。
這一眼,他們看到南鴻肌肉顫抖,汗如雨下,滿臉煞白沒有血色。南鴻雖強自撐著,眼神卻渙散許多。
南鴻驟然回頭,向身後丹墀下密密麻麻的玉京門弟子中看去——
剛才那一瞬,他的天命術預警,告訴他,有朝一日,下方玉京門中弟子,有一人會殺了他。
他必將死於那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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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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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鴻心神幾變,肅然道:“不妨事,我隻是預見了一些事。”
花長老和其他長老麵麵相覷。
南鴻恢複麵色:“無妨,我再看一遍。”
他定定神,回過頭,向丹墀下的弟子們看去。
幾位長老麵色一變。
他們畏懼大天官這種天命術。
沈行川擋在南鴻身前:“大天官,先燒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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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嬰擠在人群中,仰著頭,看也看不太清。
那些人和她的師兄一樣穿戴帷帽。真是的,長得未必有師兄好看,戴什麼帷帽。
她踮腳之間,一個人從旁側伸手,將她拽入角落裡。
緹嬰:“啊嗚……”
她的嘴被捂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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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嬰根本沒看清楚大天官的風貌,就被江雪禾堵到了。
江雪禾將她帶走,尋到沒人處,才放開了她。
緹嬰被堵在牆角,仰頭看他,抿著唇故作堅強——
可怕師兄又來了。
勇敢小嬰,見招拆招。
江雪禾:“師妹,該去藏書閣領罰了。”
他如數家珍:“還要抄門規,讀書,打坐,修煉……”
緹嬰色變:“怎麼又來啊?”
她惶然:“昨日不是剛過嗎?”
江雪禾:“今日不是又到了嗎?”
緹嬰:“你是我們中的叛徒。”
江雪禾:“師妹說的是。”
緹嬰:“你有沒有覺得你在虐待小孩?”
江雪禾:“小孩可以虐待回來。”
緹嬰:“我隻有一天擁有二十四個時辰,才能做完你這些安排!”
江雪禾好整以暇:“師兄會努力修行,早日讓你一日擁有二十四個時辰。”
緹嬰:……討厭!
緹嬰:“你不羞愧嗎?”
江雪禾:“羞愧的。”
可是他羞愧,對她也不手軟啊。
緹嬰努力抱著牆角樹:“我想看看熱鬨……”
江雪禾一點點把她從樹身上拔下來:“走吧。”
二人拔蘿卜。
緹嬰因為矮又弱,拔不過他。
討厭。
小姑娘哼哼唧唧,和他討價還價半天,他紋風不動。
她不禁淒然,拗不過師兄,發出一聲慘叫,掉頭就跑。
待緹嬰逃跑一樣跑出一段距離,江雪禾才反應過來——
我是不是養小嬰養出了些問題?
她師父都沒把她養出鵝叫。
我怎麼把她養出鵝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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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閨秀的小嬰,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