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穿林被激起了戰意:“再來。”
他要試的更清楚!
但其實,江雪禾的元神,是比不過他們這些大能的。
那十方俱滅黥人咒,自江雪禾少時,就開始困住江雪禾的神魂。從那時開始,江雪禾的修為就永不可能超過他的最強之力。他之後忙活那麼多年,一點點解咒,最終也不過是為了讓修為回到十五歲的巔峰時期。
甚至這一次打鬥,江雪禾都隻敢讓元神出現一瞬。
多出現一刹,他都生怕葉穿林看出他元神上的符咒枷鎖,看出他名不副實。
葉穿林的攻擊變猛,江雪禾迂回後退。
葉穿林冷然:“江師弟,莫要裝模作樣了。有什麼本事,使出來便是。你若還在躲躲藏藏,我誤殺了你,也莫要怪我。”
江雪禾不言不語。
葉穿林這般冷靜之人,都被逼出幾分燥意。
他用出八成力,攻向江雪禾。江雪禾忽然側頭,朝一個方向看了一眼。
且看江雪禾腳下飛出藤蔓,迎向他的攻擊。
但那藤蔓之力……
葉穿林皺眉,見藤蔓果然在他的攻擊下,碎裂開,江雪禾唇下滲血。
葉穿林的攻擊一往無前,江雪禾被擊中胸脯,悶吐一口血,向後跌摔數丈,跪在了菩提樹下。
樹葉簌簌飛揚,落了衣袍染血的江雪禾一身。
葉穿林皺眉,掐指引雷訣,招向江雪禾。
葉穿林厲聲:“江雪禾,再不出手,你必死無疑了——”
雷光在半空中轟然炸開,向樹下的少年劈去。
江雪禾跪在樹下,兩手撐地,腕骨上符咒鬼氣盤旋,他慘然之間,眼見雷電要劈到他身上……
忽然,一道亮光撕開半空,一個人影從中飛出。
右手寒劍出招,左手快速畫出符籙,一同向上,共同撕開了那道劈下來的雷。
雷光之後,少女發帶與衣帶一同被颶風吹得飛揚,她昂然立在江雪禾身前,臉色蒼白,目若點漆,冷冷地看著半空中的葉穿林。
葉穿林一怔:“緹嬰……”
緹嬰轉身,便跪下去扶江雪禾。
她看到師兄身上白衣染血,麵色蒼然,心中頓時燒起一團火氣,氣憤萬分。
緹嬰怒道:“葉師兄,你做什麼要傷我師兄?”
葉穿林落地:“小嬰,你誤會了……”
緹嬰:“沒有誤會!我隔著很遠,就看到那麼粗的雷了。你分明想害我師兄,我師兄法力修為都不如你,你這樣的厲害人物,和我們這些小輩動手,不就是欺負我們嗎?”
她眼圈微紅,說話磕絆,一個勁地擦江雪禾唇角的血。
少年氣息奄奄,她慌亂萬分,乾脆將人抱入懷中,難過非常。
緹嬰高聲:“葉師兄,你太壞了!你要殺我師兄,也殺了我好了!”
葉穿林正要開口,忽然,他看到江雪禾在緹嬰懷中,下巴磕在少女肩上,微微抬頭,清清淡淡地向他看了一眼。
那一眼,烏潤噙笑,滿滿的皆是戲弄、挑釁。
宛如在說——你算什麼玩意兒,也配和我鬥。
同時,恰到好處,江雪禾再次咳血。
緹嬰更慌。
緹嬰罵葉穿林半晌,氣得拍了一張符,帶著江雪禾一同離開了。
葉穿林:“……”
葉穿林想著江雪禾那個不善的眼神。
那種漠然玩味的眼神,實在不像江雪禾平時給人的感覺。
他總算明白江雪禾在打鬥中,忽然朝一個方向瞥一眼是什麼意思。
他總算明白,起初還有元神之力的江雪禾,後來隻被他壓著打的原因了。
葉穿林喃喃自語:“本來以為白鹿野已經很奸猾會藏了,這個江雪禾,更是不枉多讓啊。以後還得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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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嬰哭哭啼啼帶江雪禾回房,要幫江雪禾看傷。
好在隻是一些皮外傷,他又哄她半天,讓她斷斷續續止了哭聲。
她卻仍不高興,罵他:“葉師兄那麼厲害,你為什麼要招惹他?”
江雪禾溫聲:“一些小事罷了。”
江雪禾坐於床畔,半邊衣裳被她扒開,露出肩頭一點。
烏發散肩,麵如白玉,虛弱靠於床榻的少年零落枯美,讓緹嬰睫毛顫一下。
他俯著身給她擦淚,好聲好氣地勸她:“萬不可因這些小事,就不再向葉首席學習道法了。我與他之間隻是一些誤會,這些誤會,不要影響到你。”
緹嬰正愧疚自己竟對受傷的師兄心猿意馬,聽他這麼說,不禁狐疑。
他之前還不喜歡葉穿林,現在被葉穿林打傷了,怎麼還幫葉穿林說話?
江雪禾微笑:“自然是為了你的大道著想。你不是想變厲害嗎?”
緹嬰愣住,感動。
她淚眼汪汪地看著他,反省自己的沒良心:師兄為了她,如此忍辱負重。她昨日還和他吵架,連一隻荷葉雞那麼小的事,都怪他語氣冷淡……
她再不要和他吵架了!
什麼葉穿林,再厲害,也比不過師兄。
緹嬰想起方才看到的一幕,為他抱不平:“我不學了!他弄傷你,我不高興。”
江雪禾:“不學道法學什麼?你身上舊傷未除,你答應過我與你二師兄,不在此時強行學劍的。”
江雪禾:“左右他很快就走了,你向他多討教兩日也無妨。至於你的傷,我很快幫你治好,你就可以學劍了。”
緹嬰吃驚:“你很快幫我治好傷?”
江雪禾點頭。
緹嬰:“怎麼治?藥宗弟子都沒辦法啊,隻讓我慢慢調養。”
江雪禾隻溫和:“在山下時得了些秘法,確實有法子治好你。”
他伸手,將她一縷頭發彆至耳後,手指揩掉她眼尾一滴淚漬:“我早說過,會想辦法幫你療傷,你不記得了嗎?”
緹嬰怔怔看他。
她自然記得。
但是她以為師兄隻是哄她的,她不覺得她的傷,在靈根碎成那樣的前提下,有辦法很快養好。
但看師兄篤定,緹嬰好奇,半信半疑地點了頭。
江雪禾便向她耳語,說她去和葉穿林學習,等今夜夜深了,到某處洞天找他,雲雲如是。
緹嬰喃喃自語:“深更半夜找你呀。”
江雪禾不露聲色:“不願意?”
緹嬰看眼他蒼白的模樣,心軟了:“也不是啦,我本來說那麼晚,我要睡覺的……”
她轉口甜甜保證:“不過為了師兄,我可以少睡一會兒!沒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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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穿林沒想到緹嬰還會找他學習,並且緹嬰隻字不提江雪禾。
好幾次,葉穿林試圖跟她解釋,緹嬰都瞪他,一副分外暴躁、不想和他聊天的樣子。
葉穿林摸鼻子。
好吧。
改日她氣順了些,再解釋好了。
話說,緹嬰練完道法,急匆匆去一處洞天尋找江雪禾時,收到了白鹿野的傳音符。
白鹿野問她,她和葉穿林之間是不是生了誤會。
傳音符一直在乾坤袋中閃爍,亮了一次又一次,可見白鹿野有許多廢話,想和緹嬰說。
緹嬰好煩。
她又困又累又生氣,哪有空理會二師兄。
緹嬰便敷衍無比地拍了一張傳音符,告訴白鹿野:“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吧,我要睡了。”
緹嬰卻不知道,她撒謊的這個瞬間,白鹿野正站在她的弟子房外,等著她回來,想代葉穿林解釋事情。
收到師妹的消息,白鹿野愣了一愣,卻沒多想,仍是等待。
然而過了兩刻都沒等到緹嬰回來,白鹿野便坐不住了。
白鹿野臉色陰晴不定,想到葉穿林告訴他的:“……我誤傷了江師弟,小嬰恐怕生我的氣。我也有些對不住江師弟,白師弟可代我向江師弟道歉。”
白鹿野看看天色。
緹嬰小混蛋這麼晚都不回家睡覺,該不會又溜去找江雪禾了吧?
深更半夜,她不好好睡覺,縱是心疼她師兄受傷,卻為何連他都騙?
她是要做什麼?
江雪禾是不是又哄她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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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野立時殺去江雪禾的首席弟子房舍找人。
他同時給江雪禾傳訊。
傳訊許久,那邊始終不聽。
白鹿野又試圖聯係緹嬰,一個勁追問:“你到底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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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天之處,黑魆魆中,緹嬰敲了兩下門,洞天禁製解開,她被帶入了其中。
聞到師兄身上的氣息,緹嬰又怕黑,直接張臂摟住他腰身。
她深深吸一口氣,好喜歡他身上的雪香。
她半真半假關心他的傷勢,被他說無礙。
緹嬰隨意一瞥,隱約看到洞天四角堆了靈石。不過光線暗,看得不清。
她正要細看,聽江雪禾:“好玩麼?”
緹嬰連連點頭——夜至中天,心中藏著一個秘密,在一片洞天中尋找師兄,口袋裡二師兄的傳音符一直在響。
真好玩兒。
不過好玩夠了,緹嬰仰頭,開始心慌:“師兄,二師兄好像發現我在騙他了。怎麼辦?”
江雪禾低頭,指腹揉她香腮,輕輕一點,換她叫一聲。
小貓似的,軟綿綿,糯乎乎,偏又憨態可掬,實在討人喜歡。
他以前不在意,此時在意了,便忍不住看了又看,更忍不住又用指腹點了一下。
她不滿看來,他才藏了心間酸癢,問:“發現了又如何?你害怕?”
緹嬰一怔。
她還從來沒騙過白鹿野。
但是,本性的惡劣,讓她撒謊騙人時,她心中有一種雀躍感。
緹嬰喃喃自語:“我才不怕!背著二師兄……二師兄肯定在找我……好刺激。”
江雪禾將她安置好,微微後退兩步,將她上下打量一番。
他溫聲:“還有更刺激的,要不要?”
他向她伸出手。
洞天中隻亮了一顆夜明珠,光華昏昏,照在他伸出的布滿傷痕的素白手腕上。
那手指微屈,骨節修長,盈盈間,泛著玉光。
緹嬰心跳加快。
……她想起很久前看的公子小姐私奔的話本。
她懵懂無知,舊時對情愛看不甚懂,時而覺得有趣,時而一派茫然,此時她卻恍惚覺得自己與師兄像在偷、情。
她不知是真是假,怕師兄笑話她“還是小孩兒”,不肯提問。
但是,麵對師兄的邀請,緹嬰露出興致勃勃的笑。
她毫不猶豫地伸手,霸道萬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