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互相看看,擠眉弄眼,終於派一人乾咳著開口:“江公子……這位姑娘如何稱呼?”
江雪禾沒說話。
緹嬰主動自我介紹:“我叫緹嬰,大家叫我‘小嬰’。”
眾人恍然大悟。
江雪禾催促:“小嬰,快點脫。”
緹嬰反駁:“我本來就是要快點脫的。”
但她就喜歡欺負他,和他作對。
他一說她,她就不肯快快脫了。
緹嬰反問:“那我不幫你們扮假新娘了,不影響你們正在做的事嗎?誰來扮假新娘,去冥婚啊?”
江雪禾:“我。”
緹嬰:“……?”
眾人:“……!”
緹嬰睜大眼睛,仰臉看江雪禾。
她觀察師兄修長的身形,不禁想象他要怎麼扮假新娘。她忽然想到,在一人初識時,他其實扮過一次。但他那時隻是蓋上蓋頭……
眼下不應該了吧?
他要怎麼做?
穿嫁衣,著紅妝,扮女子上轎?
緹嬰偏臉,認真看著師兄的麵容,想象他女裝的模樣。她眼睛越來越亮,幾分興奮。師兄卻淡然非常,隻盯著她脫衣,好似十分急迫。
但是身後的轎夫們則著急起來。
那妖怪熟悉江公子的氣息,江公子正是怕被對方認出,才讓他人假扮新娘,又將這些小妖們留在原處。那些明明是江雪禾早就說好的計劃,結果這位緹姑娘一來,他就反悔了……
一人急道:“不行呀,公子。那妖怪認識你,你若是假扮,他就不敢出來了。”
又一人求道:“緹姑娘,你能替換我們準備好的新娘,走到這裡。你是不是也是修士?我們需要修士幫忙啊。”
江雪禾看他們一眼。
他道:“我另有計劃。”
他眼神已有幾分涼淡,輕輕瞥過,眾人周身倏地一冷,卻不明白緣故。
緹嬰回答他們的問題:“其實我很想幫你們,很想當新娘嫁人啦。但是我不能去參加你們的冥婚的……我是不會和那東西打交道的!”
她緊張地看眼四周。
而有人聽懂了她的話,更加困惑了:“雖是冥婚,可我們不是要對付鬼,而是要對付妖啊?”
緹嬰一怔。
江雪禾扣住緹嬰的肩,手攏到她已經鬆開一些的衣襟,道:“脫衣。”
緹嬰卻拽住自己衣領,不肯脫了。
她改了主意:“我要當新娘,我要幫你們!”
江雪禾:“不許。”
緹嬰:“我不,我就要!”
她被一師兄染上的衰劫,正等著她靠喜事來消除呢。這麼好的事,還能幫到師兄。幫了師兄,師兄得了好處,就不會怪罪她幾個月來一直騙他自己在山上的事了……
緹嬰揪住江雪禾的袍袖,哀求他:“讓我幫你吧,我就要當新娘,我就要做好事。求求你了嘛……”
他臉色冷寒。
江雪禾:“不行。”
偏身後轎夫中有人猶豫道:“江公子,再不做決定,時辰就來不及了。錯過今夜,那妖……”
那妖發現不對勁,可能就再不會來了。
江雪禾心浮氣躁。
他幫他們捉妖,自然有他的目的。
但是讓緹嬰涉險,他已然不願,更何況讓緹嬰假扮新娘……他決然不願。
偏偏這種心事,他沒法直說,生怕嚇退她,讓她不敢再親近他。
江雪禾隻不語。
緹嬰一個勁兒地鬨他。
他不肯,她卻仗著他對她幾番縱容,眼珠一轉,主動去和那些轎夫商量,還將蓋頭重新擋住了臉。
江雪禾:“小嬰!”
緹嬰掀開蓋頭看他。
緹嬰小聲:“你彆生氣,我這次是來找你玩兒的。我想幫你呀。”
轎夫們又催促:“江公子……”
緹嬰實在會拿捏他,輕輕地勾他衣袖,晃了又晃。他手中被塞了什麼,他一低頭,見手心多了一顆糖。
緹嬰笑道:“你收了我的糖,就要聽我的嘛,不許反悔。”
她笑容狡黠。
江雪禾忽而近身。
他在她錯愕間,伸指,在她鼻尖上捏了一下。
他溫聲:“我好戲弄?”
看著他如今都肯拋頭露麵的麵容 ,她雖然不平又不解,麵頰卻被他看紅了,目光躲閃起來——那自然是好戲弄的嘛。
因為他總會同意她所有得寸進尺的貪婪要求。
少年師兄立在麵前,宛如優雅而清澈的山間雪。緹嬰忽然福至心來,試探他:“小禾哥哥,你疼疼我嘛。”
小禾哥哥……
江雪禾眼波一晃,低頭:“……你叫我什麼?”
緹嬰嬉笑,眼珠一轉,便知道自己又拿捏住了他。
她輕快甜笑,脆脆道:“你應了我,我才叫!”
沒什麼事,是兩聲哥哥換不來的。
江雪禾沉思片刻,果真屈服了。他半晌後道:“我們的事,稍後再說。
“你想想,你哄了我多少次。咱們一筆筆算。”
緹嬰心裡登時開始打鼓,她嘴上倔強嘀咕:“我才沒有事要和你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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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轎被修複,緹嬰爬回轎中,心口七上八下。
她掀開簾子扒著木櫞,偷偷看江雪禾。
江雪禾正與轎夫囑咐什麼。
那些轎夫連連點頭。
事情要按照原計劃進行,江雪禾打算隱身,跟在後麵保護他們時,一個轎夫充滿好奇地問:
“對了,江公子,緹姑娘是你家眷嗎?”
這個轎夫如此直愣,他的問題一出,旁邊立刻有人戳他。
江雪禾怔了怔。
他回頭,對上那掀開簾子偷看他的少女。
是了。她算他什麼人?他如何與人介紹她?單單隻是“師妹”,實在滿足不了他的貪心。
眾人見他握拳低咳:“是家裡妹妹。”
眾人哦哦哦做恍然大悟狀:“原來不是。”
江雪禾遙遙看著緹嬰。緹嬰被他看得不自在,放下簾子。
江雪禾低垂下眼,文雅澹泊:“……妹妹也算家眷吧。不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