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殺要聘貓, 自然不容貓販子拒絕。
貓販子推脫到禁衛頭上,然而禁衛的首領將軍正是夜殺。
到來的禁衛與魚販子麵麵相覷,見他們的小夜將軍滿臉笑地把那隻炸毛的小貓咪撈入懷中。而若是貓可做表情, 他懷裡那隻試圖往外爬的小貓, 滿臉寫的都是不情願。
貓販子試圖打岔:“小夜將軍,你是不是弄錯了?也許這不是你養的貓呢, 你看它好像不認識你。”
緹嬰連連點頭, 讚許看貓販子:說得對。
但是它的腦袋才從夜殺懷裡爬出一點, 脖頸就被夜殺摁回去了。
夜殺笑道:“它和我鬨脾氣呢。”
他語氣帶笑,緹嬰卻分明捕捉到一絲針對她的冷意。
但她豈會怕他?
她任性起來,是師兄都沒辦法的,何況一個小夜殺。
緹嬰堅持往外爬,禁衛們與貓販子都看出她的不情願。
夜殺一帶它往外多走一步, 小貓都歇斯底裡地尖叫。小貓的尖叫聲刺耳萬分, 一條街的人都被驚動, 向這方看來。
夜殺仍然輕笑。
他根本不在乎它的抗拒, 保持著笑容,硬是當場畫了一張“納貓契”,交給貓販子。
聘貓要彩禮, 要聘書, 他全都給。
為了聘走這隻小貓, 他給貓販子這裡的每隻貓, 都送了一串小魚, 給貓販子送了一袋鹽。
這裡所有的小貓咪和貓販子, 都被夜小將軍的誠心打動了。
隻有夜小將軍懷裡那隻貓,想要逃跑。
到最後,貓販子本人都來勸夜殺的小貓:“……我那日是在路邊撿到你的, 小夜將軍多喜歡你啊,跟他回去,你有什麼不情願的?”
禁衛也猶猶豫豫道:“我們之前好像確實看到過小夜將軍帶你來軍營玩,這才幾日不見,小貓你不能不認人吧?”
小貓對他們所有人齜牙。
隻有夜殺麵不改色,笑盈盈的。
他手掌輕輕撫一把懷中小貓,輕飄飄道:“彆掙紮了,我是一定要帶走你的。”
緹嬰從他聲音裡聽出了冷酷,她委頓地趴下來,奄奄一息,又繼續生悶氣。
……隻是不知到底要氣誰。
--
夜殺成功抱回了他的貓。
回到府邸,小貓被他抱進寢舍。
緹嬰做好反抗他、不搭理他的準備,但他竟然也是一離開人的視野,就麵沉如墨,十分肅冷。
仰頭的小貓被他的神色嚇住。
她從來沒在江雪禾身上看到過他這樣的怒意。
江雪禾性情平和至極,最生她氣的時候,語氣也不過是冷淡些。往往她湊上去撒嬌幾下,他就會耐下性子,將所有的情緒壓住。
誠然,那是因為江雪禾不得不那樣。
他身負黥人咒,本就隨時在失控的邊緣徘徊。他體內的黥人咒隨時想吞噬他,他若不永遠警惕,不永遠冷靜,他怎麼在黥人咒下保持人性?
但是夜殺就不需要了。
他不需要溫和,不需要對誰都客氣禮貌,不需要從不發火、從不暴怒……
少年將軍的怒意寫在眼中,肅殺刻在骨中。他撈著這隻小貓進屋,緹嬰仰頭觀察他,他手一抬,就將這隻不聽話的小貓扔到了地上。
緹嬰沒提防他這一手,被摔在地上,痛倒是不痛,隻是震驚無比。
她抬頭怒瞪他。
他冷笑一聲。
夜殺看也不看她,傲然道:“你以為我有空來審你?你慢慢反省吧,我要辦公務去了。”
他掉頭就走。
緹嬰撲過去,卻摔在從外關闔的木門上。緹嬰聽到叮叮咣咣的聲音,不禁發出叫聲——
他竟從外,把門窗都用鎖鏈鎖住了。
夜殺聲音慢條斯理地從門縫間傳入:“所有能出去的地方,都被我鎖住了。你好好待在這裡,彆想著有逃出去的機會。”
他聽到裡麵小貓的撓門聲,心中一腔怒火落下,生起得意感。
不過臨走前,他依然有些不放心,在門口徘徊片刻。
他沒忘了,她會勞什子法術……不知道她的法術,會不會破牆而出?
要是那樣的話,他一個凡人,真的關不住她。
旁邊衛士提醒:“小夜將軍?”
夜殺壓下這重不放心,到底走了。
--
緹嬰根本沒想過什麼破牆而出。
她隻是氣憤,格外氣憤。
他關她?!
師兄都沒關過她,他憑什麼關她?
她鬨了脾氣,這種怒,讓她忘記了她麵對內心的惶然羞澀、惱羞成怒,一心隻想著和師兄吵回來,控訴師兄的不是東西。
她試過門窗,確實出不去。
小貓便悶悶地坐下,努力逼自己入定,去修煉一會兒,趕緊解開封印,解開這個影響她罵師兄的貓身。
到了夜裡,緹嬰終於恢複了人身。
她立即興致勃勃爬起來,等夜殺回來。
她在心中練習罵人的話,一定要罵得他啞口無言、說不過她、被她壓著打才好。
哼!
她早就看不慣江雪禾總是遊刃有餘的樣子了!
她早就覺得他在給自己挖坑,溫水煮青蛙,想哄自己永遠陪著他。
她早覺得他整天隱藏實力的樣子很可惡,假惺惺誇她厲害的嘴臉很虛偽,什麼法術一眨眼就融會貫通的本事很討人厭。
大家都是修士,他憑什麼總比她厲害,比她得人喜歡,比她身邊圍著的人多。
山上那些修士討好他不說,到了柳葉城,什麼柳輕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人,全捧著他……
緹嬰借題發揮,誓要將自己對江雪禾萬般不滿與嫉妒,全都要說出來——
他憑什麼比她優秀。
他憑什麼強大得讓她看不清深淺。
他都那麼厲害了,憑什麼是她師兄,讓她日日看得到他的出眾。
他既然讓她看得到他的出眾,讓她老老實實將他當可惡的對手就是了,憑什麼、憑什麼……
……讓她喜歡他。
緹嬰心中罵著罵著,氣悶著,自己生出了一些委屈。
無緣無故的委屈,讓她呆愣愣坐著,抱著膝,開始覺得此處空寂,孤獨萬分。
緹嬰不知發呆了多久,門“吱呀”一聲,一個人進來了。
燈火下,少年眉眼抹上一重豔色。
緹嬰見到他,頓時打起精神,衝他發脾氣:“你敢關我……”
她有滿滿一肚子的抱怨與火氣對著他,但是才說了第一句話,夜殺就到她麵前,望著她,他突得俯下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