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鬨的喜酒宴,眾村人聽緹嬰說什麼“外室”,一個個呆愣後,做出恍然大悟狀。
緹嬰眉眼帶笑,原本因幻境影響的幾分傷懷,都有些消散。
她學著話本中的人物,豪爽抱拳:“好說,好說!”
眾人見她可愛嬌憨,眉目清稚,還要裝大人,心裡都有幾分好笑。他們偷偷看少女旁邊那位被酒水嗆到、一直在咳嗽的美少年,倒也有幾分信了緹嬰的話。
雖說年紀這麼小,就又娶妻又納外室,實在讓人不齒。可今夜村中辦喜事,也不好說不吉利的討打話。
眾人便閉著眼睛吹捧:
“原來是金童玉女下凡,失敬失敬。”
“可能是情投意合情難自禁吧,年輕孩子都這樣,是咱們老咯。”
“雖然如此,我還是覺得,這對妻室不太好啊……”
江雪禾才緩一下,聽到他們在緹嬰的引導下,一個個懷疑又失望的眼神落到他身上,他沒忍住,再次被漱口水嗆到。
緹嬰在那邊,也聽出了幾分不對勁,但仍沒弄明白。
她聽到他師兄用傳音入密與她說話,聲音沙啞:“小嬰,你過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緹嬰詫異側頭,她就在師兄旁邊坐著,還要怎麼過去?
緹嬰挪了挪位置,與師兄挨得更近些。
江雪禾側過臉,垂下眼,俯到她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
緹嬰瞬間臉爆紅。
她大怒,尖叫:“你說什麼?!”
她被嚇得要跳起,幸虧江雪禾就在一邊,按住她手腕,沒讓她去再驚動村人。
這期間,有村中人來發喜糖,欲言又止地將一盤糖丟下,歎口氣走了。那人還要說江雪禾一句:“你要好好待你這外室啊。”
緹嬰臉更加漲紅。
因師兄方才在她耳邊說,外室和妻子是差不多意思,不過是一個偷偷的,一個光明真大的,要她不要在外亂說了。
緹嬰氣死了:“你原先怎麼不說?”
江雪禾柔聲:“在葉老夫人那裡嗎?你年紀尚小,我不想讓你記住這些醃臢詞,又怕你聽不懂,便隻好用你聽得懂的話來解釋。”
他苦笑:“我也沒料到你記得那麼清。”
緹嬰瞪他。
她真的要坐不住,隻覺得丟臉又羞窘。可江雪禾了解她,牢牢按住她,靠著過近距離控製她,不讓她跑掉。
江雪禾觀察她片刻,說:“要不,我去與人解釋,你是我的小師妹,不是什麼外室?”
緹嬰歪頭:“彆人信嗎?”
江雪禾不語——欲蓋彌彰的事,誰會信?
緹嬰見他這樣,就明白了。
她立即打他手臂,又用術法,重重擊了他一下,
他一動不動,硬生生承了她這份火氣,完全任由她發泄。隻是袖中手扣著她,不讓她離開。
緹嬰發泄了幾下,見他麵如清雪神色寧靜,不覺得他可憐,隻更加惱怒。
江雪禾一徑柔聲哄她:“其實他們未必記得住我們。而且這種事,越解釋,越描得黑。為兄是建議不搭理,左右我們不會住在這裡,他們說說也無妨。
“但還是看你——你若是不喜歡,我現在就去一一尋人解釋。”
緹嬰鼓腮瞪他:你都說了彆人不會信,解釋有用?
她臉燙得厲害,又生氣,又不敢看他。在他旁邊坐一會兒,緹嬰悶悶道:“我知道解釋沒用,是我沒弄清楚,但是——我還是不高興。”
江雪禾身子一動,便要起身。
他似乎要去解釋了,緹嬰抓住他手臂,不讓他去。
江雪禾俯眼,緹嬰仰著臉:“我不高興——我連妻子都不是,隻是外室!”
江雪禾怔住。
緹嬰看他不明白,更加目若噴火:“我都不是嫁給師兄的關係!”
江雪禾:“你想嫁給我?”
緹嬰:“當然啊。”
江雪禾心頭疾跳。
他分明知道話有歧義,但他刻意引導,依然因她的話而心跳加快,血液滾熱。不過這是他自己的麻痹,他知道她不是那個意思。
緹嬰撒嬌:“師兄——怎麼辦嘛!你快哄哄我,讓我怎樣才不生氣。我快氣炸了。”
江雪禾似有些心不在焉。
緹嬰喚了他好幾次,他才回了神。
江雪禾靜了片刻,說:“不知這樣說,你會不會滿意一些。”
緹嬰:“什麼?”
江雪禾:“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緹嬰:“……”
她拽著江雪禾手臂,手指蜷縮,在他撩眼皮望來時,幼稚而裝傻的少女,瞬間聽懂了他的暗示。
她的心跳隨之加快,唇動了動,不知道說什麼。
江雪禾伸手來握她的手,她被嚇了一跳,慌忙躲開,沒被他握住手。
緹嬰緊張而結巴:“乾、乾、乾嘛?”
江雪禾:“……入我識海,歇一歇。”
緹嬰茫然。
江雪禾垂首看她躲開的不肯被他碰到的手指,輕聲解釋:“你修為低一下,我怕你中夢貘珠的招,無知覺間睡過去,被牽引入夢。
“不妨趁此閒暇,你在我識海中歇一歇。小嬰,最近幾日,你多多修行,最好不要睡覺了。”
緹嬰怔住。
緹嬰說:“那個夢貘珠,有那麼厲害嗎?我感覺入夢一次,也不是很嚇人啊。就是……夢裡的人不好。”
……比如那個柳輕眉。
江雪禾沉默片刻,不多置一詞。
他有心不想她牽連進麻煩,因以他的判斷,他如今被牽扯進了一樁“事故”,千頭萬緒理不清楚,他怕自己護不住緹嬰。可他又擔心,他什麼都不告訴緹嬰,他理不清的那些東西,會來算計緹嬰。
這是他唯一的小師妹,是他心神所牽之處,他猶豫徘徊,不想她涉險,又擔心她傷心。
遲疑來遲疑去,江雪禾隻是沉默著,引著她進入自己的識海。至少在他的識海中,她是安全的。
--
緹嬰進入師兄的識海,早已熟門熟路。
她自己一人時總是操縱不當,但此時有江雪禾引著,她沒有感覺到先前經常突兀的刺爽感,就平安進入其中。
現實中,隻見到少女乖乖靠坐在江雪禾身邊,閉著眼似睡著。少年攏了攏她的衣容,分明耐心非常。
識海中,緹嬰圍著江雪禾的元神轉悠半天,既羨慕他的本事,又看著他神魂上那些黑色符咒,擔心他失控。
緹嬰想到自己從葉老夫人家中拿到的葉呈的舊物氣息,便趕緊坐下,隔著靈池施法,試探對比師兄神魂上這些過於活躍的符籙,看能不能從中找到與葉呈相似的氣息。
她忙碌間,沒發現識海中那被符咒困著的少年師兄睜開了眼。
江雪禾沉入自己的識海,安靜望著她許久。
他看得出神,又因一腔冷靜,不得不提醒自己不可沉溺。
江雪禾緩緩開口:“你與你二師兄,一道離開的玉京門?”
緹嬰睜眼,眼睛微微一亮。
與神識師兄說話的感覺分外奇妙,她驚訝地端詳他半天,暗自思忖她以後也要這麼厲害,也要修出元神……可是她的廢物靈根,怎麼修出元神呢?
緹嬰便敷衍點頭。
江雪禾又問:“白鹿野,知道我在找夢貘珠?”
緹嬰:“知道呀,我告訴的他啊。”
她看師兄皎皎眉目,小聲:“不能說嗎?”
江雪禾微搖頭,示意她放心:“我不疑心你們。隻是你為何要告訴二師弟呢?”
緹嬰露出自信笑容:“因為,二師兄其實也了解夢貘珠啊。我來找你嘛,就想著二師兄既然知道,說不定能幫上忙。但是沒料到二師兄那麼倒黴……我們一路被追,現在還走散了。
“而且我從今早就給他發消息,他也不理我。估計被追得挺狼狽,沒空理我吧。”
江雪禾問:“二師弟了解夢貘珠?他怎麼說的?”
緹嬰便告訴江雪禾——
夢貘珠,原是貘一族的聖物。貘族全族是妖,夢貘珠對它們的作用,和人族修士的靈根差不多,貘族用夢貘珠來修煉。貘族隻這麼一顆夢貘珠,織造的夢境,卻足以供養整個種族。
白鹿野的親娘,是妖族的女王,統禦妖界。在妖王被玉京門前掌教白掌教算計出妖界、生孩子一事上,巫神宮就是策反貘族背叛妖王,才給了玉京門可承之機。
端看妖王如今對白鹿野這趕儘殺絕的架勢,便知妖王記仇,不可能放過玉京門和巫神宮,也不可能放過背叛她的貘族。
玉京門和巫神宮畢竟在人界,妖王要端了兩大仙門很難,但妖王回到妖界,毫不猶豫地就把貘族這個妖族給滅了門。
夢貘珠通過三千夢境修煉,失去了主人,人人可控。
妖王原本對夢貘珠有些興趣,但是發現夢貘珠隻是造夢,用夢來修煉的速度太慢,白鹿野那位娘親失去了興趣,報複一般的,將夢貘珠丟到了人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