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開門的侍衛看到夜小將軍拔出一把劍,立在床邊,正在看劍。
少年背影修長挺拔。
與常日無異,但又好像有什麼不同。
想起最近城中有妖出沒的傳言,他們神色變得踟躕不安。
他們道:“小公子……”
這小將軍忽而轉身抬目,向他們看來。
漫不經心、眉眼清淡,似乎什麼都不放在眼中。
而就是這樣的人,下一刻,長劍飛出,直接在侍衛惶然間,殺了一人。
兩個侍衛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地瞪大眼睛,江雪禾俯眼,輕飄飄瞥一眼,便收回目光。
一個夢境罷了。
走故事有走故事的謎題可解,一路殺下去,也是另一種破局方式。
他很好奇,這個夢境若是被自己殺光,夢貘珠會出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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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殺……”
夜父夜母聽說兒子瘋了,急急忙忙迎上。
他們走過半月洞門,迎來的就是胸前一劍。
兩位老人死前,呆滯地看著這走在血泊中的少年。
他殺了一路,見人便殺,夜家侍衛仆從都要被他殺光。他見誰都不手軟,不停留,走過屍體前,他隻隨意看了一眼夜父夜母。
眼神輕飄飄,不留痕跡。
這假父母,與他親身父母長得完全一樣。他十四歲殺了家人時,父母也是蜷縮著倒在血泊中,咒罵他豬狗不如,還敢回家,他有那般修為,回家必然是要殺光他的兄弟姐妹,必然是要殺害自己親人的……
父母死不瞑目:“你是斷生道的惡鬼!誰是你爹娘,我的兒子,早在出生時丟了,就不是你!”
當年的夜殺早在血汙中殺紅了眼。
諸多惡孽,他一人承擔。
當年夜殺輕聲笑:“既然不是我父母,我殺了便是。”
而今在這夢境中,江雪禾含笑看他們一眼。
江雪禾淡然溫和:“既然是我父母,那為我付出該付出的便是。”
他溫溫和和,見血見刃, 毫不手軟。
夢貘珠窺探他的內心, 生出幻境,誘他軟弱,想於無聲息間讓他潰不成軍,又何妨?
他沒什麼在乎的。
軟肋處早已被他殺光。
他後來生出的那些執念——那隻是叫“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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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嬰以為這個夢境不可怕。
她錯了。
夢境無聲無息,織就密網,在人無知覺時拿走人的一部分。失去的那部分到底是什麼,人本身都不知道。
小嬰進入的夜殺那個夢境,夜殺其實有兩個選擇——要麼和柳輕眉雙修,要麼成為人祭者。
可現實中,應當是沒有這種選擇的。
若是有,柳葉城的十萬人祭不會發生。那麼夢貘珠在夢境中多出的這個選擇,是出於誰的意誌?
這樣的夢境,和當年發生的事,出入多少,真的不好說。
而江雪禾正是來弄清楚,夢貘珠要拿走的,到底是什麼。
一路殺過去看看——
看夢貘珠是針對所有人,還是針對江雪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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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境中,所有人惶然,覺得夜小將軍瘋了。
一條街、一條巷,老人、孩童、婦人,他全都殺。
他沒有手軟一次,沒有憐憫一分,他就像惡魔一樣。
江雪禾慢悠悠地提劍走在長街上,他身上已是血跡斑駁,他神色卻清雅溫潤,淡渺安然,仿佛——
他在賞花觀月,遊山玩水。
城主聽說他瘋了,開始用人勸,後用兵馬勸。江雪禾隻是清清淡淡,連話都不和他們說,依然用武力解決。
記憶蘇醒,帶不來靈力修為,江雪禾起初有些不適應,但很快調整了自己的節奏,當這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當得得心應手。
也許這本來就是他的樣子。
他壓抑重重,裝得一派和善無害,但是雙手沾染獻血、將活人頭顱手臂踩斷的感覺,讓他骨血都為此沸騰、叫囂。
心中好像有聲音在誘惑他——
“殺吧,殺下去吧。變回你本來的模樣吧。
“小嬰不就喜歡夜殺嗎?她看到你真實的模樣,也許不會害怕,還會喜歡呢。
“你殺人多熟練,害人多自然,你根本不在乎他們的生死,平時又裝什麼好人呢?
“反正你這輩子也成不了仙,不如當個大魔頭……”
雪上符捕捉到什麼,再次在心間亮起。
同一時間,天上有星燈生起。
眾人震撼於魔頭的可怕,帶著千軍萬馬來圍剿這發瘋的夜小將軍,卻見對方隻是輕輕抬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天上的燈。
江雪禾微微笑。
血濺上他睫毛,他眸子被映得黑而亮。
他溫溫和和,對心中那道誘自己的聲音說道:“夢貘珠?”
那聲音停頓一下,嘎嘎喑啞:“我是你的心魔啊……”
江雪禾輕笑。
他道:“我沒有心魔。”
他語氣溫柔:“你以為我這樣的人,會允許自己失控,允許自己有心魔?
“你想誘出我失控的一麵?我若真有心魔,你猜會是什麼樣子?”
數道人影從後偷襲,江雪禾倏一下轉身,再次迎上殺局。
而他心口那道誘惑他的聲音,大約怕了他的敏銳,沒有敢再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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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禾輕笑。
孬種。
這麼怕他嗎?
有些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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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顧忌,不用演戲,江雪禾殺人也殺得慢條斯理、優雅。
不用怕嚇著誰,他儘可以展示自己真實的一麵。
他殺入了王宮,殺掉了城主,在眾人瑟瑟發抖想逃時,將劍遞入了那柔弱不堪的柳輕眉身中。
柳輕眉向後躲,淚水漣漣:“不、不,你不是這樣的,你是什麼妖怪……”
江雪禾輕輕眨一下眼。
他的劍直接穿破衣衫、刺入少女心口時,一道光倏地亮起,從柳輕眉身後鑽出,勒住了柳輕眉的身體。
柳輕眉一聲尖叫,被那力量拽著撞上旁邊的柱身,暈了過去。
江雪禾的劍追上那無形的靈力。
那位並沒有逃,而是化出了身形。
江雪禾睫毛微揚。
出現在此宮殿的一地屍體中,護住柳輕眉的人,不是旁人,正是——
江雪禾慢悠悠:“原來是好久不見的小步啊。”
黑衣少年現身,正是黎步。
黎步瞥一眼地上昏過去的柳輕眉,再挑釁地看向江雪禾。
黎步:“你在幻境中,竟然醒了過來?好可惜,看不成你被騙得團團轉了。”
江雪禾淡然。
他長身縱起,劍刺黎步。
黎步立即閃身後退,怒道:“你以為你是誰?失去靈力的你,還敢和我為敵?我隨時可以殺了你!”
江雪禾:“看來你早已進入這幻境,並且和幻境主人做了互利交易。容我猜猜,你大費周折,總不會是為了等我,莫非你已經拿到夢貘珠了?”
黎步笑起來:“你猜。”
江雪禾:“殺了你,便知道了。”
黎步:“你此時一介凡人,拿什麼殺我!”
江雪禾挑眉。
江雪禾:“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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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魔王江雪禾在夢境大殺四方時,緹嬰哈欠連連,趴在自己床上。
她卻不敢入睡。
她答應師兄自己好好打坐修煉,不入夢。
可她抓耳撓腮,又一徑歎氣。
想到明日自己就要被送走,她總是心頭七上八下,好多煩惱。
緹嬰自言自語:“不知道雪上符能不能幫師兄清醒,要是他清醒不了,夢境可怎麼辦啊?”
她歪頭,自己給自己出主意:“不如,我去看看?”
說乾就乾。
緹嬰從床上跳起,一徑跑回了江雪禾的房間。
江雪禾在夢境中殺人殺得麵不改色時,現實中,緹嬰正偷偷摸摸爬上他床,輕輕喚他:“師兄?”
緹嬰硬著頭皮:“我好像夢遊了。
“我就看看你……不做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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