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仙人撫頂8(1 / 2)

大夢 伊人睽睽 12467 字 8個月前

外麵下著雨,江雪禾便沒有背緹嬰,而是將她抱在懷裡,用鬥篷將她蓋得嚴實。

緹嬰小小一團,被攏在鬥篷下,隻露出烏潤的眼睛、一丁點兒瓷白皮膚。

江雪禾偶爾低頭看她,滿心溫熱,隻覺得自己偷出了一樣珍寶。掌心之珠,實在愛不釋手。

江雪禾這次發作的黥人咒,根本沒有他說的那般輕鬆、簡單。

他常日壓抑情緒,冷靜溫和到了非人的地步。最近他急於解咒、過於疏忽,體內的黥人咒反複起來,趁亂吞噬他,來勢洶洶。

他花了一整日壓不下去,又用了一夜依然沒用。

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和白鹿野、南鳶待在一起,一同出現在人前——那會引起他們的懷疑。

最好的法子,就是他獨自找到安然少人處,耐心地解決問題。

他的私心,是不想獨自離開,是閉上眼便心緒不平,夢魘重重,怕緹嬰會不在意他。

他將小師妹拐到身邊,才敢安心入定。

緹嬰被江雪禾帶入了附近一處深山老林。

她起初激動,後來見師兄將她抱入山洞中,為她鋪好墊子,他自去入定,她漸漸平靜下來。

她爬起來,裹著鬥篷俯到他麵前。

緹嬰與師兄對坐,想了想,將墊子拉到師兄麵前。

困頓不已,她打著哈欠趴在江雪禾膝頭,就這樣枕著他腿睡去了。

次日,緹嬰醒來,發現江雪禾仍在入定。

他身體僵硬,周身的黑氣纏繞在一叢叢藤蔓上,藤蔓又凝了一層冰晶,困住江雪禾。

緹嬰湊到江雪禾麵前,伸手抱他,發現他硬如磐石,僵如寒冰,周身冷徹無比。

緹嬰吃驚又憂心。

她不好打擾師兄的入定,卻又怕他被黥人咒吞沒。

想半晌,緹嬰洗漱後,自己從乾坤袋中取出吃食,一邊咀嚼,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江雪禾。隻待他一個情況不好,她便想辦法喚醒他。

緹嬰擔驚受怕片刻,見那重冰晶一點點消退,藤蔓也被他收了回去。

大約這代表他度過了一段難處。

緹嬰鬆口氣時,又生出敬佩。

平日她修行因為靈根痛,雖覺得修行有趣,卻總想推脫,要師兄督促。今日見師兄這般艱辛,她受到鼓舞,也坐於他身邊,修行起來。

她的修行到了凝練打磨階段。

若是這階段打磨得好,修出的元神也會很厲害。

緹嬰修行醒來後,發現江雪禾依然在沉睡,然她懷中的乾坤袋中不斷有光閃爍。她不用看,也知道是白鹿野在找她。

緹嬰歎口氣。

她乖乖地靠坐在江雪禾身畔,拿著傳音符給白鹿野回消息,也向南鳶解釋。

她不好提江雪禾身上的黥人咒問題,隻好發揮自己任性的本事,和那一人說:“我想隻與師兄在一起,兩個人玩兒。”

白鹿野快速批評她。

緹嬰一哭一鬨三上吊,嚷得那邊的白鹿野很快退讓。

緹嬰心中也對白鹿野與南鳶十分抱歉。

明明說好的四人行,她與江雪禾卻半途離開。

緹嬰看看江雪禾的模樣,覺得師兄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便做了決定,告訴白鹿野:“我已經知道淬靈池的方位了,我與師兄過去便好。你和南鳶一起玩吧。”

她大方無比,因為愧疚,而取出紙鶴施展法術,讓紙鶴馱著所有的人間錢財,去送給白鹿野和南鳶。

另一方,白鹿野果真被緹嬰氣到。

不光離開,還將錢財都送了出來——她是打算與江雪禾乞討為生嗎?

他雖然不讚成她總纏著師兄,可他又能拿她怎麼辦呢?

她何必這樣!

倒是南鳶很淡定。

南鳶不急不緩:“雖然我卜不出與江師兄有關的所有事情,但是我‘看’到小嬰過得不錯,沒有受傷,修為也提高了。”

白鹿野側頭看她。

一上午時間,他不斷地與緹嬰說話,南鳶就坐在窗下,安靜地“看天命”。

她過於沉靜,白鹿野捏著師妹送來的一大把錢財回頭看她時,竟對她生出了抱歉。

白鹿野收了自己鐵青的麵色,與南鳶愧疚道:“是我們師兄妹太麻煩了,連累你了。”

南鳶搖頭。

蒙眼發帶輕輕擦過她的麵容,在日光下,鍍一層金白淺色,瑩瑩如雪,端莊聖潔。

南鳶冷清:“我很羨慕你們師兄妹之間的感情。

“信賴、追隨、沒有怨言的保護。

“你們師父收你們為徒,他一定很了不起。你們想回去的千山,必然也十分美好了。”

白鹿野怔一怔,失笑。

他喃喃:“說起來,此地離千山不算遠。我好久沒有回去了……”

南鳶偏頭“望”他:“白公子要回去嗎?”

白鹿野彎眸:“主隨客便。我把你請出神女宮,連累你受罰,怎好丟下你不管你?”

白鹿野歎口氣。

他走向南鳶,半開玩笑般和她承諾:“你放心。小嬰與我師兄沒良心,我卻是有的。我會陪你繼續四處玩耍,你不是從來沒出來過嗎?”

南鳶怔一下:“小嬰告訴你的?”

白鹿野眉目流光,幾絲輕柔,淺笑:“連糖人都沒見過的姑娘,必然是不怎麼出門的了。”

南鳶垂下臉。

看不到她眼睛,便很難看懂一個人的情緒——何況南鳶又是這樣清霜一樣的姑娘。

白鹿野心間酸楚:小嬰小時候過得也不好,但至少到千山後,她的糖人糖糕沒斷過。南鳶卻連少許的溫情都沒有過……

白鹿野沉默半晌,說:“南姑娘,你要回巫神宮領罰的話,我陪你一同回去吧?我想試試看,能不能幫幫你——若不是為了我們師兄妹,你也不會落到此地步

。”

南鳶聞言抬臉。

她問:“白公子不是開玩笑嗎?”

白鹿野彎眸:“沒有。”

南鳶又問:“我能看一看你嗎?”

——這是問,能否探問天命,看他是真話假話。

白鹿野笑著應了。

他看到南鳶站起來。

簌簌落落飛花自窗外飛入,她打開蒙眼白布。

南鳶一雙清露湛湛的雙眸露出來,向他看去。

她的眼睛望過來時,分明沒什麼情緒,白鹿野心間卻重重一僵,好像被她定住神魂一般。

他忘了呼吸,好一陣子才發現,自己手心出了汗。

他搖頭輕笑,斂目看她:“如何?我有沒有騙你?在你能看到的未來中,我是不是陪你回巫神宮了?”

南鳶靜靜地看著他——

在她能看到的命運中,他拋棄了她。

他沒有跟她回巫神宮,江雪禾一道傳訊、緹嬰一個身影,就叫走了白鹿野。

她看到緹嬰在哭。

她看到白鹿野毫不猶豫地跟著緹嬰離開。

在南鳶能看到的所有天命絲線中,她都能看到白鹿野的“背叛”。

沒有一次,他會選她。

而麵前,這少年正彎著眼睛,眼中盛滿碎光,宛如星辰,笑問她:“我可有騙你?”

南鳶心想,他真是俊秀。

每次她睜開眼,都覺得他是她看過的所有人中,最俊秀的那一個。

修習天命術的人,很難擁有任何驚喜、驚嚇。

此時她所看到的未來,對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都不錯。不錯的未來,便沒必要改變。

如果緹嬰哭了,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南鳶的回巫神宮,比起那些,並沒什麼重量。

強於天命之人,必將困於天命。她不想因知曉什麼,而受困於什麼,惶惶不可終日於什麼。

南鳶重新蒙上了眼。

她聲如泠泠玉石,欺騙了白鹿野:“是的。你會陪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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