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鴻心中念頭百轉。
聽花長老詢問:“方才黎步所說之話,以大天官的天命術觀之,他可有說謊?”
南鴻沉吟半天:“……我看到了些了不得的畫麵,具體是什麼,不方便告訴你,但是我可以保證,黎步小友沒有說謊。我以神心起誓,若在此騙了花老弟,就讓我永無成神可能。”
神心大誓與道心大誓一樣直叩修士心門,不得扯謊。
花長老這才放心。
花長老也知道自己與南鴻的合作,因對方天命術的存在,而不能完全的毫無秘密,毫無芥蒂。但此時天命術有利於他,他便少不得琢磨一二。
花長老語氣沉沉:“大天官,既然黎步沒說謊,那麼你便聽到了——
“千年前,我玉京門祖師青木君根本沒有成仙。
“千年前,世間確實有一位仙人,那位仙人下了敕令。江雪禾應該是那位仙人的轉世。那位仙人留下的一道劍意,不知為何被鎖在我玉京門的黃泉峰中,但事實如此,已無可辯。”
南鴻不好評價玉京門先祖之事,便乾笑兩聲。
花長老自己沉痛道:“我輩修士,一向視青木君為仙。未料到千年騙局如是……但我玉京門修士,絕不會不敢糾錯,不敢麵對真實的祖師。此事,斷無隱瞞必要。”
南鴻目光閃爍,繼續不語。
他聽到花長老語氣沉冷:“如今當務之急,當是糾正昔日錯誤。”
隔著時空,花長老的眼睛和南鴻那雙看儘命運的眼睛對上。
花長老緩緩道:“修仙本逆天,我輩修士,本就與天道爭一線生機。誅仙解敕,關乎天下修士的命運,大天官可敢一試?”
在確定青木君和江雪禾是兩個人後,在確定自己所為不會冒犯祖師、可贏得天下人支持後,花明階向南鴻遞出了橄欖枝。
兩個貪婪的、老謀深算的人躲在殿中如此如此、那般那般地合計之後,次日天亮,花長老下了命令。
他派門中修為厲害的十八仙使一同下山,捉拿江雪禾,之後再召集天下廣
義修士,共解敕令。
誅仙解敕之戰,從此時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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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江雪禾與緹嬰那一邊,天始終未晴。
一直下雨。
天氣陰沉,小雨瀝瀝,走到哪裡都是濕漉漉一派。
江雪禾這樣警惕慣了的人,便提議二人稍微歇一歇,待天晴了再趕路。
緹嬰卻拒絕了。
她情緒有些低迷。
江雪禾不知她為何低迷,隻當是自己冒犯得她不太舒服,便比平日更加順著她。
緹嬰有些煩躁,她不耐煩地說要快些趕去方壺山找到淬靈池,再用夢貘珠尋找青木君逃出去的神魂的線索……明明可以很快做完這些事,他們就可以離開了,他做什麼要拖拖拉拉的?
江雪禾無言。
緹嬰大約又覺得自己對師兄有些凶,便轉了語氣,說:“我還想做完這些,突破此境,修出元神後,就回千山去看老頭子呢。
“都到這裡了,哪有不去見他的道理?”
江雪禾目光閃一閃。
見林青陽麼……
他此時對林青陽態度有些奇怪,一時沉默間,聽緹嬰提醒道:“不過回了千山,你不要亂說話,不要讓師父以為我們、我們……”
她吞吞吐吐說不出口,悄悄望他。
江雪禾牽起她的手,態度平和:“不讓他以為我勾引了小師妹,我曉得。”
緹嬰紅了下臉。
這番對話,有些緩解她的情緒低落。
她知道師兄是不知道她的事情的,她也不想說。二師兄最近日日發消息問她還好不好,她一直說好。不過越是到方壺山,她越是睡不好,夜裡開始頻頻做噩夢……
昨夜夢醒,師兄出去探路,不在身邊,她一個人待著,兀自掉了很多眼淚。待他回來,她自然對他臉色不佳,怪他不吭一聲就離開。
她很不願意回頭看自己的童年,方壺山下埋葬著她的過去,本就應好好埋著,再不重見天日。
她不想麵對。
更不想被江雪禾知道。
如此,緹嬰和江雪禾冒著雨,終於趕到了方壺山。
二人在山上轉悠了一整日,拿著南鳶給的地形圖,卻沒有找到淬靈池。
方壺山的地形發生了很大變化,山頭像是被什麼法力削去了一大片。山洪與泥石地龍過後,淬靈池不知被掩埋到了哪裡。
江雪禾撐著傘,陪緹嬰站在泥濘中。
他低頭看緹嬰怔忡古怪的眼神,輕聲安慰她:“沒關係。這兩日雨大,不好找路。待天晴了,我們再來找一找。若是還找不到……也可以問南姑娘,附近有沒有其他的淬靈池。”
緹嬰看著這座與她記憶中格外不同的山林,耳邊雨聲與師兄的低啞聲混於一處,如雷鳴日轉,敲打她的心神。
她有些迷惑,又有些鬆口氣——她已經不認識這座山了。
離開這裡不到六年,滄海桑田的變化竟如此之大。
緹嬰在此時感覺到時光浩渺,大道無情……鬥轉星移下,沒有什麼永恒不變,包括她的痛苦。
江雪禾感覺到她心境微妙的變化,側頭:“小嬰?”
緹嬰依偎著他,笑了一下。
她到此時才露出今天的第一個笑——
她仰臉看他:“師兄,找不到路了,我們先休息吧。”
江雪禾:“嗯。”
緹嬰張臂:“你抱我。”
她又開始撒嬌了,他目中浮起一絲笑,心情跟著她好起。
江雪禾哄她:“下著雨,我不好抱你。”
緹嬰想一想:“那你背我吧。”
她又殷勤:“我幫你打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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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妹二人在傍晚時,趕到山腳邊的一處木屋。
木屋亮著一盞火燭,江雪禾前去敲門避雨。
門打開一瞬,風雨從外撲來,門中火光微微。冷氣與熱流相撞,流光溢彩。
江雪禾溫和有禮:“請問……”
他一抬頭,愣了一愣。
開門的人是一個十四五歲大的少女,烏發雪膚,頰畔發絲微潮,隨風而輕輕擦過紅唇。她纖腰窄身,個頭嬌小,烏眸慧靈,一身粉白裙裾被風吹響江雪禾的方向,少女身上的馨香浮動,暗夜流香。
江雪禾眸子微微一動。
他驚訝的不是少女的美麗,而是——他認得這個人。
之前他與緹嬰吵架後,為緹嬰買餛飩時,此女撐傘從路邊走過,回頭與他對望時,笑容明燦至極。
他那時因覺得少女與緹嬰有些像,而多看了一眼。
沒想到此女住在這裡。
緹嬰見師兄說了一半就停了,奇怪抬頭。
江雪禾低頭看緹嬰:“要不我們走吧……”
緹嬰皺眉,冷冷道:“為什麼?你們認識?”
江雪禾看到開門少女一愣,然後擺手:“不認得啊,小妹妹你多心了。”
江雪禾看眼此女。
此女疑惑看他。
難道她真的不記得他……許是他過於自大,他第一次見到這種見過他、卻對他沒印象的人。
緹嬰盯著開門人。
她衝開門人一笑,笑容甜美討好,直勾勾的。
她的這種專注,讓江雪禾皺了一下眉,心頭微微不舒服。
緹嬰告訴開門人:“我們是走山路的過路人,外麵雨好大,能夠躲雨嗎?”
江雪禾聽到開門少女彎眸淺笑:“可以啊。我哥哥是這裡的獵戶,他估計被困到山上下不來了。今夜雨這麼大,我一個人住,本來有點害怕……多了兩個人,我就不怕了。”
她看看緹嬰,衝緹嬰一笑;又看江雪禾,對江雪禾露出笑。
江雪禾又再次多看她一眼。
正好緹嬰也在偷偷看那開門又關門的人。
緹嬰發現自己的走神後,心虛地回頭看眼江雪禾。江雪禾沒注意她,她鬆口氣。但是江雪禾也在看人,她心中又鬱悶起來。
隻是不好發作——
因為,開門的小哥哥,頎長高挑,年少俊俏,眼睛又黑又亮,神采飛揚,看她時眼睛都在笑。
他長得好像意氣風發版的師兄。
他最像的,就是更年少的江雪禾,“夜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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