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仙人撫頂15(2 / 2)

大夢 伊人睽睽 18881 字 8個月前

緹嬰的心猛然“咚咚”跳起。

不知緣由的情愫如攀蔓,纏繞她心間,讓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從飛雪中走出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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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緹嬰眼中一身通白、清靜雅致的少年郎,在他人眼中,帶著一重血色。

他們都聞到了那弑殺寒意。

爹娘臉色大變,村民臉色大變,齊齊站直:“你是何人?!我們村子不歡迎你,小巫女不歡迎你!”

風帽揚起。

少年抬起了臉。

隔著紗幔,坐在木桌後的緹嬰,隱約窺到少年下巴脖頸處的一道道血痕,如枯枝般向上纏繞,實在陰森可怖。

他彬彬有禮:“在下江雪禾。”

他向前伸手:“小嬰,過來。”

緹嬰怔愣。

村民們冷笑:“你是什麼惡鬼妖魔,來哄騙我們的小巫女?小巫女不會跟你走的?”

這少年卻並不看他們。

隔著風帽,他看的人,是坐在那裡、發絲淩亂、麵頰染灰的小姑娘。

小姑娘卻用陌生的眼神看著他。

她看了半天,悄悄地說:“我不認識你。”

江雪禾眸子一頓。

他目光落到她脖頸上的狗圈,手與腳上的鎖鏈。沉重的鐵鏈壓著她纖細的手腕,她手腕被磨出了一圈嫣紅。血痕被轉移到他手腕上,她自然是不知的。

她說一句話,就要偷偷看眼身邊人,十分不安。

江雪禾心中驟然劇痛。

他的殺意再無法掩飾——

他每日給她買漂亮衣衫喂她吃飯哄她睡覺,將她慣得嬌氣任性跋扈肆意。

他對她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將她養得嬌妍可愛,是世上最漂亮的灼灼桃花。

他不肯她被任何人采摘。

而今,她卻在他不在的時候,被困在地縛靈的恐懼噩夢中,被弄成了這副模樣。

地縛靈奪走了她的記憶。

是了,地縛靈要織就心中恐怖來對付緹嬰。緹嬰最害怕的,不就是她的童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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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嬰眼睜睜看著,這個雖然看不清麵容、卻隱約覺得非常好看的少年哥哥,身上的氣勢在一點點發生變化。

好像有數不儘的黑氣籠罩住了他,在他腳下形成一團黑霧,宛如騰雲駕霧。

然後,無數藤蔓從四麵八方飛出,絞殺向這裡的所有村民,包括她爹娘。

飛雪之下,一片濃鬱血腥彌漫。

眾人尖叫跑躲,緹嬰一下子站起來,手腳上的鐵鏈重得她身子搖晃,臉色煞白。

緹嬰哆嗦:“你、你、你……”

爹娘慘叫:小嬰,快阻止他,快救我們!”

村民們在地上滾爬,一道道蜿蜒血跡延伸向她,向她張開求救的手:“小巫女,救我們,救我們!”

緹嬰發抖。

緹嬰慌張道:“我、我救、我救……”

她怎麼救啊?

緊張畏懼之下,她手心掐緊,忽而掐出了一個發訣,指尖燃起一團水色霧光,映著她眉眼。

她想不到自己能使出這種不知名的法術,一下子呆住。

爹娘:“小嬰,救命!”

緹嬰著著急急,再顧不上自己哪裡學的奇怪術法,硬著頭皮向惡人衝去:“彆害我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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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禾殺人如喝水。

他先前被困於地縛靈對他的惡念中,他靠鬼魂修行,又奪舍了活人力量,才重回塵世間。

一旦弄清楚那個虛妄恐懼的原委,他便恢複自己本身的冷酷,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地縛靈最可怕的本就不是自己多厲害,而是人深陷於自己的恐懼,無法清醒。一旦清醒,地縛靈就沒什麼難對付的。

江雪禾殺儘那個虛妄中的所有人,破開了幻境,回到現實中,便發現緹嬰不見了。

淅瀝小雨中,他張開法眼鎖尋,用自己與緹嬰之間精忠陣的牽絆找人。她在地縛靈的虛妄中受到什麼傷,那些傷全都會轉移到他身上。

鼻尖滲血、手臂發青……

江雪禾冷冷地看著自己身上出現的變化。

他習慣了所有傷痛,這些小打小鬨的傷也不被他放在眼中,但是身上傷出現得越多,他心中殺意便越重。

他確認地縛靈一定遮蔽了小嬰,讓小嬰沉浸於舊日噩夢,才讓小嬰受傷累累。

唯一的慶幸是……他們不知道他與緹嬰之間有精忠陣,他們不知道他們殺不掉小嬰。而他會追著這些痕跡進入他們的惡念噩夢中,報複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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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禾殺人殺得從容淡定。

他好像又變回了從斷生道出來的夜殺。

隻要他想殺,沒有人能逃出他的掌心。

地方很快躺了一大片屍體,血流成河,江雪禾冷漠無比。他又眼睜睜看著那些屍體再次爬起來,變回人,向他撲來。

他再次殺掉。

他當然知道作為外來者,自己不可能殺得掉小嬰噩夢中的地縛靈,但是……看他們多死幾遍,也是快意。將他們抽筋斷骨、淩遲削肉,亦是暢快!

不掩飾殺意的白衣風帽少年,便如惡魔臨世般。

他踩著一地血汙,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直到緹嬰跌跌撞撞地衝過來,朝他揮出幼稚可笑的法術。

江雪禾當然不會如自己那個噩夢中那樣,被她刺中。

他拽住她手腕,稍微運力,將她人扣在了自己懷裡。

緹嬰掙紮不掉,渾身僵硬。

眼見陰鷙森冷的殺氣包裹著她,卻像逗弄一樣,並不向她斬殺。她慌得睫毛顫抖,卻偏有一腔反複,被壞人扣在懷裡,她也咬著唇,不肯呼救認輸。

風帽的紗幔拂過她的臉。

清清潤潤,像她記憶深處漂浮的一片羽毛……

緹嬰失神間,聽到扣壓她的少年聲音喑啞,不冷不熱:“打我?”

緹嬰咬牙:“怎麼,不行嗎?”

江雪禾漫不經心,另一隻手再度揮殺,將襲來的人放倒。

江雪禾淡聲問緹嬰:“為什麼打我?”

緹嬰驚住。

她脫口而出:“你殺害我的家人,我反抗你,很正常吧?”

江雪禾眼眸中瞬浮一團血色氤氳。

可惜緹嬰看不到。

她被少年緊扣住手腕,被他轉個身,被迫麵朝他。但是紗幔阻隔,她看不到他的臉。

這少年再次俯過來,掐住她下巴。

他聲音沙啞而陰涼,如毒蛇一般冷酷又玩味:“家人?

“我才是你的家人。”

他捏緊她下巴,聲音低柔之間,如同施下咒術一樣,滲透她的骨血:“隻有我是你的家人。”

緹嬰大叫:“你殺我爹娘!”

他真是一個可怕的人。

他聞言低笑,握住她手腕,手指在她靈脈上一撥,拿捏住她。

江雪禾幽聲蠱惑:“我不光要自己殺,我還要你殺。”

他驀地抬手。

他摘下他所戴的風帽,一把扣在了緹嬰腦袋上。緹嬰眼前一黑又一亮,視野被紛紛擾擾的白紗蓋住。

她發覺自己的手被少年抓住。

紗幔罩下來,她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

緹嬰:“你對我做了什麼?”

一道聲音,用傳音入密的法子,在她識海中響起,幽幽涼涼,捉摸不定:

“我在風帽上下了一個小隔絕術,掩了你的認知而已。

“你不用聽不用看,不用害怕不用傷心,跟著我殺人便是。”

緹嬰:“我不——”

她的反抗毫無用處,他握著她的手,從後抱著她,帶著她的手在空中畫出一道道符印。

空手畫符,符籙結印,赫赫威光,撲向周圍的鬼魅們。

風帽阻隔,所有的尖叫恐懼,都不能被風帽中的緹嬰聽到。多少血濺在風帽上,都不能被緹嬰看到。

她眼中隻有乾淨的雪白色,鼻尖隻聞到困著她的少年身上的氣息。

雪霧紛揚。

血氣彌漫。

江雪禾擁著懷中

戴風帽的小少女,雪白衣袍沾血,長睫上兩點霜霧。衣袂飛揚,雪色風帽沾著的血跡,落在緹嬰的衣裙上、飛起的發帶上。

江雪禾眼睛溫和地看著周圍那些頂著她舊人麵容的怪物們,他手上不停,抓著她冰涼手骨,帶著緹嬰一道殺人——

隻有她的手,才能殺掉地縛靈的恐怖,才能破開虛妄。

隻有怪物們死在她手中,她才能走出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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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叫聲連連。

浩然藍色與青色的道光以江雪禾與緹嬰為陣心,向外彌漫。

當第一個人死在緹嬰手中時,掙紮不斷的緹嬰頓了一頓。

她的靈台稍微清明,被壓著的記憶開始回歸。

她聞到師兄身上的雪香、血腥。

她手指微微發抖。

他握她的手分外有力。

繼續殺人。

一個個虛妄被破開。

江雪禾感覺到懷裡的少女安靜下來,不哭不鬨不掙紮了,他便知道她失去的記憶,在被找回。

他當做不知。

飛雪落在風帽上。

緹嬰結印的手,漸漸不再需要他指引。

無聲無息,怪物們消失,天地大寂,蒼然大雪下,隻有師兄妹二人靜然而立。

江雪禾擁著緹嬰。

二人相握的手,虛浮於半空。

江雪禾緩緩道:“小嬰?”

他用傳音入密的方式與風帽下的少女說話。

緹嬰慢慢的:“……嗯。”

她問:“……消失了?”

江雪禾:“嗯。”

緹嬰沉默一下,忽然抬手要掀開風帽。江雪禾卻倏地攏住她腰身,從後抱著她不讓她亂動。

江雪禾看著一地臟汙與衣襟上的血色。

他緩而柔:“彆看,全是血,有點臟。”

緹嬰很久不動。

江雪禾以為她接受了,他低頭換氣間,眼睛捕捉到阿難那隻地縛靈在雪林中逃竄的身影。他一凜,正要施法追蹤,懷裡抱著的緹嬰忽而掀開風帽,帽簷打到他下巴,讓他後退一步。

緹嬰掀開風帽,踮腳將風帽蓋到江雪禾發間。

她同樣看到了阿難逃跑的身影。

她麵無表情,一手抓著師兄,一手朝後揮出一張符紙。

轟然巨響中,阿難慘叫著被打散,身後樹屋木屋一同消失,死活找不到的“淬靈池”如一汪清水,浮現在了飛雪天地間。

這是今年冬日的第一場雪。

緹嬰掀開少年的風帽,鑽入裡麵,仰臉親吻江雪禾。

江雪禾半身後仰,閉目顫睫間,聽到緹嬰怯而堅定的聲音:“我覺得你很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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