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看見】了。
在真名被念出的瞬間,整個房間的視線都轉了過來。
而於此同時,某種更高處的視線也【看向】他。
應該感到恐懼的……藏身於一個又一個身份之後,如黑暗中的老鼠,憑借出色的躲藏能力與足夠謹慎的心智才能在怪物輩出的咒術界活到今日。
然而為什麼……為什麼會在這一瞬感到無法遏製的狂喜?
完全發乎本心的喜悅,被一種全然陌生的力量主導,令他想要,想要狂呼!想要舞蹈!想要將一切,無論是永生的秘密還是那宏大的計劃都全盤托出!
羂索低頭看向手中的古籍。
對!對!祂方才對他說——
“那麼,你一定會為我念完的吧?”
他當然會!
在神代千奈含笑的注視中,羂索操控這不知為何越發遲鈍的軀殼,以顫抖的嗓音讚頌——
“Ya na kadishtu nilgh\'ri stell\'bsna kn\'aa ▇▇ k\'yarnak phlegethor……”
他的視線正變得模糊。
“Ya hai kadishtu ep r\'luh-eeh ▇▇ eeh……”
他的大腦也仿佛融化。
“s\'uhn-ngh athg li\'hee orr\'e syha\'h……”
不是仿佛,他正在融化。
無用的肉身如炙烤中的油脂般層層脫落,骨骼腐朽斷裂,最後連理智一並拋卻。
向那偉大的存在,向那永恒的聖殿,向最初也是最終之地——
“嘖,逃掉了啊。”
神代千奈抱臂注視著地毯上蠕動的腦子。
隻能說不愧是存活千年的老鼠嗎?應當是用什麼令人作嘔的手段將靈魂與彆的什麼東西綁在一起,並在觸發死亡的瞬間將那些東西丟出來金蟬脫殼。
不過本來她也沒打算這麼早就完全降臨,不過是打打牙祭罷了。
神代千奈收回視線,跟在她身後的陰影無聲將大腦打包吞下。
沒有受到過深度汙染的精神體作為媒介,公寓內浮動的幻象在加茂憲仁死亡後逐漸消退。
門鈴再一次響起。
是來自商場的通話,神代千奈掏出手機向外走去:“嗯?是的,我在家,請直接送上來,謝謝!”
數公裡之外。
羂索猛然睜眼。
幾乎是下意識蜷縮向安全的角落,劇烈的動作將屏風撞倒,屋內一陣砰砰亂響,侍奉於門外的傭人緊張問候:“大人,請問您……”
“滾出去!”
硯台將琉璃屏風砸得稀碎,墨漬噴濺在潔白的樟子門上,流淌出不詳而扭曲的痕跡。
羂索試圖調整呼吸卻毫無用處。
恐懼、恐懼、唯有恐懼。
征服山川與湖泊的人會被稱為勇士,但當麵臨深淵與巨浪——甚至是比那更宏大更不可描述的存在時。
他是如此渺小到可悲的地步,而那渺小中竟然摻雜著眷戀的喜悅。
羂索不可遏製地戰栗著。
半晌,他抬起頭,眼眶是嘔吐後病態的猩紅。
他做了錯誤的判斷。
羂索想起她看向自己的眼神,第一個落點不是眼睛,是他的額頭。
那女人一開始就清楚他的身份,可笑他還抱著合作的想法送上門去,這才踩中對方的陷阱。
從未有過的困境令羂索陷入難言的焦慮,他處理過強大的對手,也處理過心懷惡意的敵人,但那女人擁有比他預料中更大的權能。
必須想辦法借助第三方力量……
再一次深呼吸後,羂索整理好儀表,邁步向屋外走去。
是時候將消息放出去了。
而無論咒術界正在或者即將迎來怎樣的風暴。
千奈家的小客廳永遠處於穩定的安寧之中。
……當然,有時候可能也沒那麼安寧。
神代千奈心虛地縮起脖子,在夏油傑的注視中裝聾作啞。
可,可惡,這就是大家長的眼神嗎?
她小心從眼角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發現幾個小孩也像她一樣垂著頭準備挨訓。
不能就這麼放棄抵抗!大家,大家振作起來啊!
夏油傑深吸口氣,閉目片刻,終於勉強調整好語氣,溫和問道:“我方便了解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
好可怕……語氣要結冰了啊!
他所指的是電視機所在的方向。
原本電視機所在的方向。
因為那裡如今已是一片狼藉。
五顏六色的織帶在地上糾纏不清,用空的造雪噴霧,這裡一團那裡一團沾滿白色泡沫,亂滾的鬆果與樂高零件,還有一看就相當難清理的彩色亮片,電視機被撞翻在地,好在沒砸出碎片。
夏油傑光是草草掃了一眼就聽見自己血壓飆升的滴滴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