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上次自己想起還是托他買丹參的時候吧。趙不息心虛地眨眨眼,從田地裡站起來,拍拍自己衣角沾染的泥土和碎葉,往外走去。
嬴政正饒有興致的觀察著不遠處的竹管和水車。現在雖然已經過了需要水車灌溉的時候,但是趙不息還是把管道保留了下來江河中的水源源不斷的送到黑石以供黔首們洗衣做飯使用。
黑石的大門被從裡麵推開,趙不息一路小跑到嬴政麵前,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嬴政,“趙公,許久不見,我好想你啊。”
嬴政臉上的表情放鬆了些,他打趣道:“我還以為黑石子有了新的大才,已經忘記了我這位庸人了呢。”
這他是怎麼看出來的……趙不息心裡打鼓,臉上的笑容依然不變。
“第一個總是不一樣的……趙公請進,你之前住的那個院子我還給你留著,就等趙公什麼時候來住了。”趙不息哈哈繞開了這個話題。
趙不息這才注意到嬴政身後除了上次已經見過的那個侍衛之外還有一個雙鬢斑白的老人。
“這位是?”趙不息看向嬴政,詢問道。
嬴政先向宗正介紹了趙不息:“這是方圓百裡內的賢人黑石子,趙不息,是我的小友。”
又向趙不息介紹了宗正,“這位是我的叔父。”
這是引薦的一種禮節,由中間門人先向地位高的人介紹地位低的人,然後再向地位低的人介紹地位高的人,裡正是長者,趙不息年紀還小,所以嬴政要先向宗正介紹趙不息再向趙不息介紹宗正。
雖然戰國後期禮樂崩壞,這種禮節已經被許多人棄用了,但是許多自詡身份的貴族卻還是依然固守著這套禮節的,宗正也是。
趙不息咧嘴一笑:“見過仲父。”
仲父,就和現代的叔叔大伯一樣,遇到年紀比自己大又想表達自己親近的人的時候就可以叫對方仲父。
趙不息打完招呼之後卻半天沒有聽到宗正開口回應,她疑惑地抬起頭看向宗正,有哪裡不對嗎?她的禮節應該沒出錯呀。
宗正在看到趙不息之後臉上的表情就驟然呆住了,一直到趙不息抬頭看向他,宗正這才迅速收斂起自己臉上的震驚表情。
隨後說了些什麼宗正已經記不太清了。
他跟在嬴政和趙不息的身後,腳下的步伐不停,耳邊的聲音逐漸減弱,宗正陷入了沉思中。
剛才有一瞬間門,他覺得趙不息的臉相當眼熟,自己絕對見過,但是一晃神再看的時候又想不起來到底是像誰了。
像誰呢?宗正很確定自己剛才肯定是見到這個黑石子之後腦中就浮現了另一個人,而且那個人自己還很熟悉。他是怎麼一瞬間門就給忘掉了呢,難道真的是他年紀大了腦子不好用了?
和黑石的田地一比,嬴政一路上所見過的其他麥田就差了不止一點了。黑石田地裡的麥苗密密麻麻,鹹陽的田地比起這裡的種植密度稀疏了何止一倍。
嬴政的臉上出現了笑容,看著連綿的麥浪仿佛看到了匈奴各個部落的首領在自己腳下跪伏。
等這些糧食推廣開,年幼的男子能夠長成,自己就能有足夠的糧食和士卒去把北方的匈奴和南邊的百越全部殲滅。
“還有幾天就要收割麥了吧?”嬴政說著,樂嗬嗬地伸手在趙不息頭上揉了一把。
“是啊,趙公倒是趕得巧,要是再晚來兩日,恐怕就隻能看到滿地的芻稿了。”趙不息的心情也很高興。
芻稿就是作物的秸稈,秦朝是有芻稿稅的,所以這些秸稈自己也不能隨意處理要等到收稅的官員來收完稅之後,剩餘的才能自行使用。
二人隨意聊著天,就來到了當初嬴政所居住的小院,上次隻有幾個人這一個小院還住得開,這次十幾個人這個院子就顯得有些小了。
不過這一排都是黑石用來招待客人的院子,在旁邊再選兩個就行。
“仲父,您可以到左側這處院中休息。”趙不息對宗正道。
“仲父?”
宗正並不回話,隻是直勾勾盯著她,趙不息心下不喜,又略微提高了聲音提醒。
此時嬴政不滿的視線也投了過來,宗正這才恍惚收回目光,不再盯著趙不息看,慌亂道:“還請黑石子見諒,老夫年紀大了又連著坐了幾日的馬車精力疲勞,故而失禮。”
趙不息露出一個假笑:“長者疲憊,是我疏忽待客。”
這老頭不會是發現什麼了吧,怎麼老盯著自己看。
不應該啊,自己的技能條裡“緩稱王”還在亮著,就算自己有什麼沒有掩蓋好的東西也應該被彆人忽視掉啊。
再說了,能證明自己有謀反之心的兵器鍛造庫都被藏在山裡,這老頭就在村裡逛了逛根本不可能看出什麼吧。
難道……趙不息眼色一利,難道是這個老頭對十歲的小女孩也能起什麼不好的心思?
要不然怎麼老是盯著自己臉看?呸!下賤!
要是這老頭真敢做什麼事,那她就算不顧大才的麵子,也把這老頭給活埋了!
趙不息看向宗正的眼神瞬間門警惕起來,宗正本來還想趁著趙不息不注意再多看她兩眼,說不定就能記起來趙不息到底是像誰,結果一抬頭就對上一雙飽含森然警告之意的雙眼。
這瞬間門,宗正睜大了雙眼,陷入了嘈雜的回憶……許多年前,他見過另一個人,也是這般大小的年紀,從外歸來,護著自己和母親,那個小孩,也有一雙狼一樣凶惡的眼睛,警惕著四周,隨時準備撲上去將敵人殺死。
可這個感覺隻是轉瞬之間門,宗正再細看,隻看到趙不息眼底一片清澈,一雙眼睛眼角下垂,眼神清澈,無辜極了。宗正確認自己沒見過這樣乾淨的眼睛,宗室子弟大多從小生長在眾星拱月的生活環境中,眼中大多早早沾染了時事的算計,根本不會有這樣平靜清澈的眼神。
“第二輛馬車上的兩個箱子,就是你用弓、弩技術換來的種子,這可是花費了我許多心血才托人從邊關換來的。”嬴政輕啟唇瓣,眼皮都不眨一下給自己貼上了巨大的功勞。
跟在嬴政身後的蒙毅板著臉,內心瘋狂吐槽,您那個花費許多心血,指的是親自寫了一句話命令王賁把種子送過來嗎,那可真是花費了您“許多心血”呢。就是委屈了王將軍,跑來跑去累個半死生怕有什麼種子漏掉了惹您不高興,最後一點功勞沒落到不說連苦勞都被陛下搶了。
趙不息一聽到有種子整顆心瞬間門飛到了外麵馬車上,匆匆和嬴政應付了幾句就要拉著蒙毅讓他把箱子給送到自己院子裡。
不知道有沒有胡椒西瓜和棉花種子,要是有棉花種子就好了,不過有棉花種子的可能性小,棉花原產於阿拉伯和印度地區,現在那地方正是孔雀王朝時期,不過阿育王已經死了,孔雀王朝和分裂也差不多了。希望亞歐大陸的街溜子匈奴已經到那邊溜過一圈,搶完西域和孔雀王朝了。
蒙毅下意識抬頭看向嬴政,嬴政衝他點點頭,蒙毅這才乖順地順著趙不息扯著他袖子的力道往外走。
屋裡隻剩下了宗正和嬴政兩人。
“叔父,你有什麼話想告訴我嗎?”一道冷淡的聲音驟然打破平靜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