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還被她珍藏在她床底的箱子中呢。
她可太知道偶像周邊的威力了!
馮騰猶豫了一下,還是臉微紅的將這卷《申子》收下了,看向趙不息的目光中更多了幾分好感。
饗宴過後,趙不息才和馮騰說起自己來拜訪的另一件事。
“我有一個想法,隻是不知道是否符合律法,所以想詢問您。”趙不息坐在馮騰對麵。
馮騰挺直了身體,隻要一旦談到律法,他就立刻從溫和長輩模式切換到了儘職儘責郡守模式。
“我觀察到因為連年的戰亂和天災,四處都有失去父母的稚子,正巧黑石這些年收成都不錯,所以我想要辦一個孤兒院,收納一些自己無法活下去的孩子,您認為如何呢?”趙不息仔細描述著自己的想法。
馮騰沉思了片刻。
秦律對孤兒是有保護的,《秦律十八中·倉律》中規定“嬰兒之毋母者各半石”,意思就是失去母親的孤兒每人每月發放半石糧食。
可秦律雖然有規定,奈何生產力跟不上,每年餓死的有勞動能力的成年人都有成千上萬,彆說無父無母的孤兒了,很多時候官府都拿不出來糧食養孤兒,就算是富裕地區的官府有著充足的存糧,可一個稚子想要長大,哪裡是每月那半石糧食能養活的呢?
“黑石子的確是賢人啊,此仁政也。”馮騰誇完之後覺得怪怪的,從他一個法家弟子口中冒出來“仁政”兩個字,總覺得不太對勁。
馮騰哂笑一下,管它呢,又沒有違反律法。本來他能將河內郡安穩治理下來也就不是什麼抱著典籍不知變通的人。
“既然黑石子願意做此善事,衙門也不能什麼都不做。”馮騰沉思一陣。
“也正好可以趁此機會將沒有上戶籍的孤兒統計戶籍……這樣吧,你那邊有什麼需要,隻要不違反秦律,可以自行決定後再上報官府。”
算是給了趙不息懷縣內的部分自治權,讓她可以自行安排人員變動和自行修建一些小型工程,雖說趙不息先前也一直都是自己做不稟告官府的,但是這類事情的確還是有官府默許更安全。
秦律雖嚴,可也不是不知變通,事實上,自商鞅變法以來百餘年,秦一直都在修改法律。
……直到秦一世登基,秦律才從“嚴法”徹底變成了“暴法”。
馮騰本想說官府也負擔一些糧食,可轉瞬又想到空空如也的糧倉,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下去。
陛下明年開春還想再在百越起兵戈,特意抽調了糧食,現在河內郡的糧倉內乾淨的能跑馬,哪來還有糧食能讓他調撥?
馮騰說出“自行決定”的時候臉忍不住微紅。畢竟這聽起來簡直就像是白嫖懷縣一樣。
他不太好意思補充道:“黑石子若是真能把此事做起來,人口增長,這也算是老夫的政績,隻是現在官府囊中羞澀,人員缺乏,實在是抽不出太多精力……”
趙不息明白馮騰的未儘之言,官府沒錢沒人,你要乾什麼就去自己出力做,官府在政策上給你方便,至於資源,你自己出吧。
可這正好符合了趙不息的心思。
她本來就不想讓官府插手,收養孤兒這件事,有一部分是趙不息的確可憐無父無母被餓死、凍死的孩子,另一部分她也是為了擴大人才儲備,為造反積蓄力量。
造反除了需要蕭何範增這一類的大才擔任相擔任主要職位之外,還需要其他人才去擔任基層職位才行。
她需要丞相和大將軍,也需要縣令和亭長,也需要運糧官和伍長。
所以趙不息要自己建立學堂、建立職業學堂、建立軍學堂、建立學宮,培養一批完全忠誠她的人才。
趙不息心思流轉,麵上卻沒有絲毫表情改變,依然笑得一派天真爛漫。
她指著身側的陳平對馮騰道:“這是我的門客陳平,建立孤兒院收納孤兒之事由他負責與官府對接。”
馮騰微微頷首。
趙不息拉著陳平一頓誇:“我雖然不是平原君、繆賢,可陳平絕對是能和毛遂、藺相如等同的門客。”
馮騰詫異,這才仔細觀察了一番陳平,發現此人內裡本事怎樣先不說,可外表上看的確是俊美高大,翩翩君子。
“既然黑石子這麼說,那我可就要將他當作是毛遂、藺相如一樣的大才來對待了。“
馮騰心生好奇,毛遂和藺相如都是六國著名的能人,藺相如更是趙國名相,和廉頗將相一心阻撓了秦國數十年,饒是當時身為敵國國君的秦昭襄王,都對藺相如讚不絕口。
於是馮騰一連問了陳平數個難題,陳平不慌不忙對答如流,讓馮騰對他刮目相看。
“果真是如毛遂藺相如一般的大才啊!”馮騰讚不絕口。
又得知陳平是陳長的猶子,馮騰看向陳平的眼神更加欣賞了。
而陳平,則一邊按耐住激動的心情,一邊深深的看了眼真心實意為他得到郡守欣賞而高興的趙不息。
他知道,趙不息帶著他來還在馮騰麵前誇獎他是為了將他引薦給馮騰,為他未來鋪路。
陳平抿抿唇,環顧四周將今日郡守府的一切都印在腦海裡。
自一個默默無聞、無人賞識的黔首到如今被一郡之守稱讚為大才,他知道他已經踏上了一條光明大道。
今日的郡守府就是他的黃金台,黑石子就是他的燕昭王。
他也必定不能辜負黑石子對他的看重,陳平攥緊了籠在袖下的雙手。
他要做黑石子的樂毅。
趙不息、陳平又和馮騰敲定了各種細節,一直談論到天色微黑才不舍收住話頭。
已經和郡守敲定了此事,剩下的事情就很簡單了,隻要明日再到官府將此事入檔就可以正式在懷縣開展了。
“唉,陳平啊。”趙不息坐在馬車上卻忽然長歎一聲。
“你說,這麼多賬目都交給範增,是不是不太好。”趙不息假惺惺道。
孤兒院這個大項目一開,黑石的流水必然會複雜數倍,而本就算賬算的昏頭的範增……
陳平輕聲笑笑,平靜道:“對俘虜還能好吃好喝不加打罵,我從未聽說過有這樣的事情。您對他已經十分仁慈了,他應該對您感恩戴德才符合禮啊。”
趙不息忽然就覺得自己的良心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