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趙不息問他要的不是農家弟子而是儒家法家的弟子,那一兩千個人嬴政也能給她湊出來,可偏偏要的是農家弟子。
一般有識字讀書條件的都是貴族子弟,他們拜師讀書的目的就是為了做官,自然不會去學又苦又累還沒有前途的農學。
少府中的農家弟子加起來也不足百人,嬴政調撥給趙不息的就有五十個了。
可為了高產的糧種,嬴政咬牙也得給趙不息擠出來她要的人。
“若是還不夠……就讓不息再給朕寫信。”嬴政無奈道。
大不了他就派人去民間強“請”一些先前不願為朝廷效力的農家弟子來。
人才就像是海綿裡的水,把刀架在他們脖子上總是能再擠一些出來的。
陳長不敢說話了,他是知道趙不息要那麼多農家弟子到底是乾什麼的。
那棵最好看的“龜鶴延年”鬆還是他親自動手修的樹。
正事聊完了,嬴政又放鬆下來,陳長也算是他的老熟人了,在懷縣他們也見過不少次麵。
隻是交流不多,大多時候都是陳長見到“趙樸”的時候主動打個招呼,趙樸愛搭不理地點點頭。
偶爾在趙不息稱讚陳長的時候,趙樸還會陰陽怪氣兩句,順便輕蔑的瞥一眼陳長。
次數多了陳長也就不願意搭理趙樸了。
隻覺得這個叫“趙樸”的商賈實在是太沒有情商了,早晚會得罪貴人吃大虧。
陳長不主動和嬴政搭話,嬴政更不會主動去找陳長聊天了。
陳長什麼身份,也配他主動搭話?
如今同樣有這個想法的人還有陳長本人。
他心想,幸虧自己一向謹慎,哪怕早就看不慣“趙樸”也沒有真動口說過大不敬的話。
自己什麼身份,也配和陛下搭話?
“朕瞧你言行有度,主修農家,那也必定是有輔修的一家學問吧?”嬴政淡淡道。
這是要考一考陳長的本事了。
畢竟再怎麼樣也是他女兒專門寫信給他炫耀過的“大才”嘛。
嬴政漫不經心的想,就算是遠不及他,可也總該有些本事吧。
陳長恭敬道:“啟稟陛下,下臣的確還學著道家的學問,治理河內郡也是用的黃老無為而治的觀念。”
“哦,可據朕所知,你在秦少府任職期間曾拜訪過不少雜家的大賢。”
嬴政平靜道:“朕雖然罷免了呂不韋的相位,可對他的學問並沒有什麼偏見。甚至連呂不韋,朕也認為他稱得上名相。”
您這不是已經將我祖宗十八代的信息都扒出來了嘛?還問我乾什麼?
陳長在心裡瘋狂吐槽。
可表麵上,陳長臉上依然是一臉尊敬的表情,“臣資質駑鈍,學不了雜家,早已改學了道家。”
嬴政意味深長的看了陳長一眼,“朕還以為,你會認為不息是‘奇貨’,效仿呂不韋奇貨可居呢。”
若是兩個時辰前聽到這句話,陳長的膝蓋早就砸在地麵上萬分惶恐的請罪了。
可經過了兩個時辰的折磨,陳長都覺得自己被鍛煉出來強大的心理承受力。
聽到嬴政飽含深意的話,陳長隻是輕歎一聲。
生無可戀道:“道家學問……平心靜氣,對臣身體好。”
什麼富貴榮辱,什麼名聲學派,陳長今日算是看透了,內有趙不息這個總是花言巧語騙他多賣命乾活的主君,外有嬴政這位一言不合就真讓他“賣命”的陛下。
活著,已經很不容易了。
雜家不適合他,道家才是他的歸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