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珍貴,銅也貴,銅的損耗還大,大部分窮困的黔首用的都還是石刀。
趙不息乾脆把自己隨身帶著的短劍從小腿內側抽了出來。
這把劍就是當初黑石冶煉出的一團鋼鍛造的,本來趙不息想要鍛造一柄長度正常的劍,後來想到要給嬴政送禮物,就將那團鋼一分為二鍛造了兩把短劍,一柄送給了嬴政,一柄依然在趙不息這裡。
當初鍛造的時候是按照身高來的,嬴政那柄劍幣趙不息這柄要長一些,也正好能塞進小腿內側和膝蓋平齊。
正好和鐮刀差不多長。
這柄劍自從鍛造好以後還沒有見過血,今年更是第一次出鞘,第一次出鞘就要被趙不息拿來當成鐮刀割麥子。
不過割麥子,未嘗也不算是不見血,這片麥子也是一個窮女人一年的心血嘛。
趙不息挽了個劍花,對著女人和兩個孩子笑了笑,卷起褲腳跳下了田壟。
削鐵如泥的寶劍果然很好用,天生神力也很適合乾農活,這片略微稀疏的田地也比黑石的田地要更好收割一些。
這些田地中的大部分已經被收割完了,還剩下一小部分,也就四十畝左右,趙不息兩個多時辰就割完了所有的麥子,甚至還給抱到了田壟邊上,堆成了一個不大的麥堆。
收割完了麥子也到了晌午,女人羞澀地從一旁的麥草堆中掏出來了一個藏著的布袋,裡麵有兩個巴掌大小的冷餅子。
“貴人,我家中貧寒,隻有這兩個餅子,請您不要嫌棄。”女人直接把兩個餅子都遞給了趙不息,臉上的表情還有些忐忑,仿佛怕趙不息嫌棄一樣。
一側站著的兩個小孩看著餅子口水都流到了衣服上,卻依然很懂事的乖乖站在一邊任由她們的娘親將原本她們三人的飯都遞給趙不息,窮人家的孩子總是要更懂事一些。
趙不息撓撓頭,接過了一個餅子咬了一口,另一個餅子卻還留在女人手中,然後蹲下問兩個小孩:“你們吃過鳥蛋不?”
兩個小孩齊刷刷搖頭。
高的樹她們爬不上去,低的樹上的鳥蛋也輪不到她們掏,早就被其他成年人和大孩子掏走了。
趙不息捏了一把小姑娘沒多少肉的臉,看著麵前幾丈高的樹,腳尖一點就竄了上去。
爬牆上樹,她的老本行了。
趙不息再蹦下來的時候,兜裡已經裝了一兜的鳥蛋。
“可惜現在大部分鳥蛋都已經孵出來了……”
沒到快餓死的時候,幼鳥還是讓它們在窩裡呆吧。
兩個小孩頓時“哇”了一聲,看著趙不息的眼神仿佛在看神一樣。
對四歲的小孩來說,能“飛”上樹,給他們送來食物的趙不息和神沒什麼兩樣。
吃著飯,趙不息也在和女人斷斷續續的聊天中得知了女人家裡的情況。
女人的丈夫三年前被征兵征走,死在了外麵,好在秦朝的徭役雖說頻繁,可對於士卒的保障還是頗為到位的,女人的丈夫在外麵立了戰功,爵位為上造,雖說戰死沙場,可給她們娘仨留了這百畝的田地,還能保她們餓不死。
隻是單憑女人一個人照顧兩個年幼的孩子還要種地已經很難了,況且她家有百畝的土地就要納百畝的稅,女人一個人種百畝地照顧不過來,隻能帶著孩子一起上田。
可又怕孩子年幼走丟,就隻能把孩子拴在樹上,自己下地去乾活。
“你才二十歲?”趙不息聽到了女人的年齡,雖說早也猜到女人的年紀不大,可沒想到竟然這麼小。
比她大不了多少,自己過了年就十四歲了,這個女人年紀隻比她大六歲,可孩子已經四歲了,而且從外貌看甚至比她見過的王賁的夫人年紀還大,王賁的夫人已經四十多歲了。
過度的心神操勞讓這個本該是最風華正茂年紀的女子以數十倍的速度衰老了下來。
趙不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彆開了話題:“這附近和你一樣的寡婦很多嗎?”
女人唏噓起來:“可不,我們整個裡一大半的人家都是寡婦哩。我運氣還算好勒,漢子死的早,可好歹留下了百畝的田地,好多人,家裡沒有地,天天找野菜,那才慘哩。”
“不過地多也未免見的全是好事。”女人嘟囔著,“我一個人種不來這麼多地,可還要交那麼多稅賦,隻能狠勁種地,種出來的糧食大半都留不下來……一年到頭都在種地,累的要死。”
趙不息想了想:“若是有好一些的農具,那種地就能省下來大半的力氣了。”
女人搖了搖頭:“買不起哩。”
“買不起……可以借嘛。”趙不息吃完了餅子,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泥土,“好啦,我得回去了,再見。”
女人連忙問:“恩人,我該稱呼您什麼?”
趙不息笑了笑:“喊我黑石子就行。”
就在此時,遠處正著急到處尋找趙不息的小吏終於看到了站起來的趙不息,連忙撒開腿跑過來,氣喘籲籲。
“公主,公主,我找到公主了!”
一聲大喊,頓時將不遠處的其他人引了過來。
趙不息無奈道:“我又不是失蹤了,就隻是出來走走,你們這麼著急乾什麼?”
她的門客就不著急,倒是這些秦朝廷中的小官吏,她就隻是消失了一上午,就慌成了這樣子。
她年紀已經差不多算是成年了,一身的力氣,身上還帶著袖箭和削鐵如泥的寶劍,就算是項羽想要抓住她也不見得能行,何況其他人呢。
且不說鹹陽已經很安全了,就算當真遇到了賊盜,倒黴的是誰還不一定呢……也很一定,十個八個賊盜遇上趙不息倒黴的肯定是賊盜。
一群人頓時一擁而上,各個著急的大汗淋漓,聽到趙不息的爭辯,幾個小吏頓時哀嚎起來。
這要是丟了公主,他們可一個都活不了。
“公主,鹹陽也不是全然安全啊。”
“胡亥公子先前就被人打了……”
“還就在鹹陽城內被綁走的……”
幾個小吏七嘴八舌的勸趙不息,希望這位公主能夠吸取她兄長的前鑒,出門最好帶上十幾個膀大腰粗的護衛。
趙不息心想,那就是我打的我能不知道嘛。
在眾人的簇擁下,趙不息坐上早就備好的馬車離去了。
剩下女人牽著兩個孩子,迷茫念:“恩人是……公主?”
不是黑石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