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第 165 章 繼承債務(1 / 2)

第二日, 渭水與鹹陽之間的城郊忽然出現了很多身著繡著“黑石”二字麻衣的人,有男有女,都穿著統一的繡著“黑石”大字的短褐。

她們告訴這一片的黔首, 可以免費借鐮刀和其他農具收割麥, 甚至若是家中勞動力不足的還可以免費借一個勞動力,隻需要在農忙過後去幫黑石做工作為報酬就可以。

“黑石做工的地方也就在這邊,走路就能到, 就在往西二十裡的渭水不遠處。”墨餘已經有豐富的和黔首溝通的經驗了, 十分熟練的完成著趙不息交代下來的任務。

“管兩餐, 早去還送兩碗熱米湯。”

這時候的人一般都隻吃兩頓飯, 隻是趙不息還是習慣一天吃頓飯,所以就加了一頓早上的熱湯。

墨餘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後還帶著數十個興高采烈的征夫,這些征夫手裡還推著小推車, 這些小推車上摞著鐵鐮刀和其他農具。

可黔首們也隻敢遠遠看著, 在遠處圍著議論紛紛, 沒有人剛上前第一個嘗試。

這是黔首的生存之道,他們寧願什麼都不做, 也不願意出錯,保守才能不惹上事端。

而在這麼多年的秦律規矩下,鹹陽地方的黔首比起其他地方來要更加保守。

墨餘吆喝了半天也沒有人剛上來第一個嘗試, 不禁歎了口氣。

沒辦法, 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想要邁出第一步就是如此艱難。這時候信息交流閉塞, 河內郡的事情很難傳到鹹陽,這邊的黔首都沒有聽說過黑石子的賢名,想讓他們接受天上掉餡餅的事情本就是很難的。

車跟在墨餘後麵,看起來比墨餘更著急, 他不住的四處張望著,看著遠處那一堆圍在一起竊竊私語的黔首恨不得走過去把他們一個一個的都給拉過來,向他們科普“賢德賢人黑石子”的光輝事跡,讓他們乖乖加入他們黑石。

“哎呀,這些人,真是傻啊,白送上門的便宜怎麼都不占呢?”車著急地抓耳撓腮。

他們的賢人黑石子好心把農具借給這些人,這些愚蠢的黔首竟然都不接受黑石子的好心,他們怎麼想的啊?

墨餘安慰車:“黔首們就是如此保守,你莫要著急,咱們慢慢來……”

“請問,這個黑石是黑石子的黑石嗎?”

墨餘和車同時回頭,一個身穿破麻的女人牽著兩個孩子,怯生生的問。

“是!你也認識我們的黑石子嗎?”車十分自來熟的大笑著。

聽到的確是和黑石子有關的,女人鬆了口氣,臉上帶上了笑意:“黑石子人好哩,昨日還幫我割了麥子……我想借一個這個行嗎?”

女人指著小推車,問。

她家田地中的麥子已經都被收割完了,可麥子和麥稈都要拉回家,所以她想借一輛小推車。

車連忙拍著胸脯:“行!我們黑石的小推車可好用啦,一次能推百斤的糧食,這樣,你一個女人家還要看孩子,推車不方便,我去替你把東西推回去吧。”

說著就十分熟練地推了一輛獨輪車,跟著女人走了。

不遠處的人群中有些人認識這個女人,看到她上去借東西心裡也有些蠢蠢欲動,可終究還是保守的思想占了上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著,沒有第二個人敢上來嘗試。

車性格健談而喜好吹噓,一邊推著車一邊和女人一家聊天。

“黑石子幫你割了麥子?我們黑石子就是這麼賢明,你知道賢人嘛,我們的黑石子就是賢人……”

車又大聲講了一遍趙不息歲讓梨、五歲砸缸、八歲臥冰求鯉的故事,引得女人和兩個小孩發出陣陣驚呼。

甚至吸引了路上對今日發生的新鮮事感興趣從而關注著車這個外人的其他黔首,車來來回回推了八趟小推車,身後已經跟了十幾個黔首,都跟著車聽他講故事。

圍觀的人多了,車更加得意了,頓時賣弄起自己隻學了個半吊子的學問來,將趙不息又美化了一番,什麼趙不息乃是天上的星宿轉世啊,生來就是解救蒼生的啊,趙不息睡覺的時候她家的院子中隱隱散發著金光啊……

“哇!黑石子果然很厲害!”兩個小兒沉醉於車講的神話故事中,小男孩眨著一雙因為臉上的肉少而顯得格外大的眼睛,仰著頭問車,“黑石子會飛哩,昨天那麼高高的樹,一下子就拿著好多好多好吃的鳥蛋下來了,車哥哥,你會飛嗎?”

小男孩還狠狠吸了一口口水,也不知惦記的到底是趙不息爬樹的英姿還是趙不息掏下來的鳥蛋。

車看了一眼小男孩手指的方向,就在田頭上,長著一棵幾丈高的樹。

車得意大笑:“哈哈,我當然也會爬樹啦,不是我吹噓,爬樹這事還是黑石子跟著我學的呢,那年黑石子才歲,我就帶著她爬樹,掏鳥蛋那是一掏一個準。”

“咦,你剛才不是說黑石子歲正在給她娘讓梨嗎?這怎麼又跟著你爬樹啦?”一個跟在車後麵聽他講故事的略大一些的姑娘發現了不對,歪著頭脆生生問。

車噎了一下,強裝鎮定麵不紅心不跳地掃視了一圈周圍:“哈哈哈,這個就說來話長了……我再給你們講一個黑石子七進七出斬殺賊盜的事吧……”

第二日墨餘再帶著人推著小推車來的時候,就有十幾個人猶豫地走上來借了農具。

第日,整個裡的人都翹首以待著墨餘來。

第四日,庫存的農具就已經不夠了,好在趙不息幾天前就已經從河內郡往這邊調了一批農具。

趙不息有時間也會往這邊來,多數時候都是領著農家弟子在各個鄉裡之間轉,告訴這些黔首應當怎麼深翻土層,將稻田中的蟲卵翻出來而後等到下雪的時候雪就會把這些蟲卵凍死。

沒幾天趙不息就和這一片的黔首混熟了,鹹陽郊區的這方圓百裡內,沒有人不認識黑石子。

甚至趙不息的名聲也已經傳到了鹹陽城中,同時,幾個雖然不大但是地理位置頗為不錯的鋪子也悄悄開張了,這些鋪子都帶著黑石的標誌。

就連扶蘇也聽說了自己這個妹妹做的事情,還對左右近臣稱讚了趙不息一番。

田地上的味道總歸是不好聞的,尤其是先前秦朝廷的農官已經在鹹陽附近推廣開了堆肥之術,田地附近的味道就更不好聞了。

可這些黔首早就習以為常了,他們喜歡看著田地吃飯,田地裡長出的麥子就是他們未來的飯。

一群人蹲在田頭,一個卷著野菜的蒸餅,就著涼水,一點肉絲也沒有,吃的也津津有味。

趙不息也跟著這些黔首一起吃飯,但她有肉,燒好的紅燒肉,放在罐子裡裝著,趙不息打開罐子,肉香味頓時嗖地竄出來,引得四麵八方的黔首各個涎水直流。

可他們也知道這肉是貴人才吃得起的,隻敢拚命地翕動鼻子聞著肉味,沒有一個敢開口討要的。

趙不息數了數自己周圍這一群黔首的數量,乾脆將自己罐子中的肉用筷子夾起幾塊來,一人分了一塊。

嘴裡含著肉,幾個黔首仔細品著,舍不得地一次隻咬一小塊,細細嚼著。

吃不言寢不語,這樣的規矩禮數在黔首之間是沒有的。

沒一陣眾人就打開了話匣子,七嘴八舌的聊了起來。

聊著聊著就扯到了趙不息為什麼會發善心借給他們農具上來,趙不息說了那天的事情,而後有人告訴了她那個女人叫常妮,趙不息才知道那女人的名字。

原來這女人家中先前也是富過的,常妮父親曾在秦朝廷中擔任底層小吏,當初把女兒嫁給她家死了的男人也是因為這男人當時已經是公士了,常妮她爹看中了這個才把女兒嫁給他。誰知道好景不長,那男人成親還沒兩年就又被征召上了戰場,一去就沒能回來。

常妮抱著兩個還不會說話的孩子在春日送彆了她的丈夫,可那年冬天等回來的隻有一身破甲還有她丈夫拿命換來的這兩頃地。

“常妮家還留下了百畝地哩,哎,我是公士,就分了十畝地,一大家子人都養不活。”一個隻剩下一條胳膊的男人蹲在地上,邊吃餅邊感慨著。

“還不如那時候死在戰場上,還能給爹娘妻兒撇下頃地。”

另一個婦女也念念叨叨:“可不,我家那口子也是公士的爵位,說能發地發宅子,可現在也沒看著田地。”

眾人唏噓起來,頓時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起來。

鹹陽是秦國都,這邊的黔首幾乎都服過兵役,上過戰場的竟然達到了一半人還多,隻是回來的人就很少了,回來的這些黔首日子過得也不好。

秦國軍功製度十分完善,對有爵位之人賞賜也十分豐厚,希望的就是軍用命,勇猛不怕死。

這套軍功製度實行了百年也沒出差錯。

可秦國的幸運是誕生了嬴政這位偉大的帝王,秦軍功製的不幸也是因為秦國誕生了嬴政這位一掃六合,南收百越、北擊匈奴的君王。

滅六國平南越這等開疆擴土的功勞太大了,又是在短短十幾年的時間內就完成了,軍功分到每一個參戰的士卒身上都還有不少,可秦朝廷卻拿不出來那麼多賞賜了。

——原本幾十年才能打下來一小片地方,那點軍功秦國完全可以支付得起,而等到幾十年之後再打仗的時候上一次獲得軍功的老人都已經死了。

秦的土地製度是授田製,國家所有的土地所屬權都屬於秦王一人,土地不允許私人買賣,土地總會再從秦人手中流回秦王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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